飘天文学 > 相州怪谈 >第21章 圈套
    拳头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沈安宜咬着牙,愣是没哭出一声儿。

    她原以为小弟弟出生,沈家终于有了男丁,阿爹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当几乎用尽全力的拳脚落在她身上时,沈安宜才知道,阿爹对弟弟的疼爱与欢喜,都是假的。

    沈临鑫想要儿子,他想要自己的儿子。

    这场暴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打到沈安宜不是忍着不叫,而是已经叫不出声了才作罢。

    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蜷缩在地上,鼻子嘴巴里都是血腥味儿,胸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抽痛,她摸了摸肋骨,好像是断掉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想喊乳母,但刚一张嘴,楼下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狠厉的巴掌声和乳母的哭喊,沈安宜心里冷笑,沈临鑫,你不累吗?

    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暗下去,她忽然想到阿娘,想到了叔母,她不想这么死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不想牵动到胸口的伤,猛地咳出血来。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握住她的手,喊她小安宜,他问她,【小安宜,你想不想长生不死?】

    沈安宜不想让他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低着头不肯看他,他将沈安宜从地上打横抱起,七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就这么趴在他的胸膛上,头靠着他的肩。

    他没有心跳,身子总是冰冰冷冷的,可沈安宜一挨上去,他冰冷的身子竟渐渐有了人的体温。

    他抬起手,手指修长,肤白如玉,指尖微微发红,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轻轻拂过沈安宜的后背,她便好受了许多。

    胸口不疼了,沈安宜趴在他肩上缓缓喘着气,他的手又拂过沈安宜的肩膀,最终缓缓落在她的脑后,一双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头,从头顶到发丝,哄她入睡。

    *

    幼宜沉默不言,良久,才看着沈安宜缓缓开口,【那你知道,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让我病得越来越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可是我虽然病着,却不觉有什么痛苦,他每次来找我后,我都要在床上睡上很久,睡梦中,我一直与他在一处,远离了这座小阁楼,远离了这座让人窒息的院子,我的梦里有无边无际的草原,有山顶上经年不化的白雪。】

    【我在梦里不醒过来,也很好的,不是吗?】

    幼宜不知道了,她从来没有做过梦。

    荀娘站起身,把微微发凉的汤婆子倒了,重新换上热水,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安宜说,【你总得想想你阿娘!她该多难过!】

    【我今儿晚上看了个清楚,那黑蟒样貌阴诡,嗜血成性,你成天与蛇厮混在一处,能有几时好?他那是用花言巧语哄骗你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言一出,安宜低着头没有说话,却不见,身旁的幼宜,脸色霎时就白了。

    幼宜看了看荀娘,眼眶子有些酸,仰头喝了一口茶,缓缓对安宜说,【古有云,蛇十年为蚺,百年为蛟,蛟生角则为龙,可他们每一次变化,却不仅仅是熬日子罢了,是要受九十九道天雷的。】

    【有些道心不正,扛不过天雷,就只能再回到地下,承受千百年极寒之苦。这条修行的路,黑暗又漫长,倒也不是不可破的,如果世间有人愿意为他献出生命,他便可以不再回到极寒之境受苦,只不过修行的地方换了一个罢了。】

    【换到哪儿去?】荀娘问道。

    【换到你的子宫里去。】幼宜冷冷地盯着沈安宜,一字一句地说着。

    【他钻进你的身体里,慢慢吸食你的精血和元气,你的肚子越来越大,却渐渐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会留你一口气,直到他万事皆成,便会咬破了你的肚子,从里面钻出来。】

    沈安宜冷冷地看着幼宜,眼中的疑窦渐渐变为惊恐,她护住自己的肚子,无助地看向荀娘,【叔母,今天若没有你,难道他——】

    荀娘将沈安宜护在怀中,轻声安抚着,【没事儿的,孩子,你别怕,这话是真是假尚不可查证,即便是真的,叔母不是将他打走了吗?我亲眼瞧着那蛇从水中遁走,我还削下来一块儿他的尾巴呢,你没有事儿,不要乱想了。】

    荀娘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拧了拧幼宜的胳膊,皱着眉头使眼色,【你这丫头从哪儿听来的胡话,竟在这儿吓唬你阿姐!什么蛇不蛇,蚺不蚺的,不过是你阿姐身子弱,让蛇仙魇着了而已,赶明儿我去那玉清观上求些灵符和雄黄,就再没事了!】

    幼宜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神色恹恹的,低头对荀娘说,【阿娘,我今儿身子不舒服,先回房去了,眼瞅着前头的宴席就要散了,您还是早些将阿姐送回去吧,省的大伯母又要来闹你。】

    荀娘点点头,目送这幼宜出门。

    门轻轻合上了,荀娘从柜子里找出几件得体的棉衣拿给安宜,棉衣是新做的,上面有着新棉特有的彭软阳光的味道。

    荀娘把棉衣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又嗅了嗅自己,渐渐确定了一件事儿。

    方才房间里那股浓烈的蛇血和雄黄的味道,不是自己身上,也不是安宜身上的,她看向门口,好像——

    是幼宜身上的。

    *

    这生辰过了,沈清乾上京赶考的日子也就定了,距离年关还有两个月,经商定,沈清乾打算年关一过就启程。

    荀娘一边给沈清乾准备着赶路的行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幼宜说话,【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哥哥给你送小玩意儿了?】

    幼宜手里头捋着纱线,声音闷闷的,【他不想看见我。】

    这是吵架了?荀娘没放在心上,【多大了还吵架。】

    她一边缝着手里的护膝,一边忽地想起什么,从针线篓子里,翻出两个小香囊,【我倒是忘了!前些日子给安宜缝的雄黄香囊,顺手给你也做了两个,你赶紧带上!】

    【这蛇仙儿祸害安宜让我给拦下了,保不齐下一个就盯准你了!你得多带些在身上。】

    雄黄味儿像一把利剑,生生刺德幼宜两眼发晕,她捏住鼻子,跳的三丈远,【不要不要,阿娘我不要这个!】

    荀娘以为她嫌弃雄黄味道,便皱着眉呵斥,【你没听你阿姐怎么被蛇仙缠上吗?难不成你也想落得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见幼宜站着不动,荀娘一把拽过她来,强行要将这香囊绑到她身上去。

    幼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不知道荀娘在这香包里放了多少雄黄,她胃里头翻江倒海,几乎站立不稳。

    脚下渐渐发软,她心里头一紧,坏了!这药效上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情势正急时,只见有人推门进来,一把将香包从幼宜腰间扯下,笑着说。

    【阿娘偏心眼儿,有这样好的香包,却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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