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相州怪谈 >第70章 磨人
    吃过饭后,萧城闭眼躺在美人榻上,不消一会儿,竟沉沉睡去,梦里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睫微微颤动着。

    苏南书站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眸子里像是有暗流涌动,萧城睡去时,没有脱下靴子,而是将脚搭在床榻边上,脚底悬空时,苏南书分明看见,鞋底印着的、细碎的香粉。

    说是香粉,实则是用干花碾碎,又掺进些胭脂进去,铺在路上,人行走其上,香氛四溢,尤其是美人光脚踩在花上,一双玉足更显娇艳,周身隐隐幽香萦绕,场面好不香艳。

    时下京城里,富甲豪绅常以此为闺房之乐。

    不知萧城究竟是去哪里代管巡防,竟巡到了女人的闺房里去,且那鞋面上干干净净,明显是进门前,为了不被她发现端倪,特意擦拭过的。

    似是女人的第六感,苏南书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心中蓦地烦躁起来,转身想要去盘问柳虎。

    【唔,南书,我睡着了。】塌上的萧城听闻响动,揉着眼醒了过来,醒了醒神,上前握住苏南书的手,拉她坐下,从背后环抱着她,脸抵在颈窝处,闭上眼睛,轻声说,【最近陪你的时间太少,对不住。】

    他的鼻息喷在脖颈上,温温热热的,语气像是个委屈的孩子,多了些央求的意味,苏南书的心登时就软了,她咬着嘴唇,将原本想要质问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最近去看过肖大哥吗?他在相州住的可还习惯?】苏南书一边把玩着萧城的手指,一边轻声问着。

    【去看过。】萧城应答,【我在城西给他寻了个宅子,叫他隐姓埋名,只说是老家闹了灾荒,到相州寻亲的,等段家过了相州,父亲这边人手充裕了,我就带他和你,一起去安川,见见外祖父。】

    【为什么要隐去姓名呢?】苏南书微微惊诧,侧过身子询问,【肖大哥被敌军多俘,又不是投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倒不是见不得人。】萧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是近来相州不怎么太平,线报上说,有一伙蛮人趁乱进了城,不知道是不是奔着缉拿肖大哥来的,总归是小心些好。】

    【唔,的确,还是少惹些麻烦。】苏南书点点头,忽然间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蛮人会不会是冲着段家来的?】

    【父亲也这么想的,所以才叫我日日跟在那段礼后面保护她——】

    话说一半,萧城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嘴,去看苏南书的脸色。

    苏南书低垂着睫毛,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摸着萧城的脸低声说,【将军辛苦了。】

    萧城一声长叹,心底愧疚之情更甚,这古滇女人,忒难缠了些,竟比蛮人还要不讲道理,今儿说要去上香,明儿说要去打猎,日日将他拴在身边,一刻不得闲。

    今晨天还没亮,就差人守在门口,说有要事相见。萧城恐惊醒了苏南书,放下枪连衣裳也没有换,便策马向城中明楼赶去。

    人到了明楼,就彻底傻了眼。

    轻纱弥漫,香气环绕,段礼的闺门轻掩着,伴着水声,里头透出一股接一股的蒸汽来。

    段礼在洗澡。

    萧城眼底的厌恶忽闪而过,人向后退了两步,也不敲门,也不吱声,只抱着胳膊在门口守着。

    段礼在闺阁中,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想叫个人问问,又想起自己为了迎萧城,将左右侍从全部屏退了去,如今屋子里是空空荡荡。再等下去,这池子里水都要凉透了,一阵风吹过来,冻得段礼一个哆嗦。

    她气急,一把抓起身旁的衣裳,哗地一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穿好衣裳,眼瞅着一旁早早放好,如今燃得只剩一片香灰的鹅梨帐中香,气更是不打一出来,想自己堂堂郡主,使尽了浑身解数讨那萧城欢心,那人却依旧一副木头样子——

    不!哪是什么木头样子!他对着那苏南书,心思可活络着呢!

    蓦地想起中秋集会,初见他那晚,自己当街拦下他的轿撵,他不仅不肯赏脸,就连自己想见见车上美人,他都护得严严实实,回去路上,还不忘买两串糖人儿讨她欢心。

    段礼咬着唇,心里头像是被醋泡了整夜,抬脚便将那香炉踹到了地上。

    香炉哐啷啷一声,翻倒在香粉铺就的地板上,香灰四溢,香得呛人。

    她初见萧城时,他身上就是这股好闻的味道,她在古滇从来没见过,后来打听了许久,才知道这是中原独有的香料,名叫鹅梨帐中香,她想着萧城或许喜欢这味道,便日日在房中点着,生生将自己也熏成了这个味道。

    只是一切都白费,自己费尽心思,人家来都不肯来!

    段礼心头烦乱,冲着门外高喊,【人呢!都死了不成!听不见这香炉翻了!】

    她一把拽下床头的马鞭,厉声喊着,【去!给我备马!我要去萧家,看看这苏南书究竟是什么神仙人物,也值得他藏得这样严实!】

    【吱呀——】

    木门打开,左右侍从低着头鱼贯而入,段礼无意间向外一瞟,却见萧城抱着胳膊站在门外,神情淡漠。

    他来了?段礼脑子“嗡”地一声,人有些傻眼。

    那他为什么站在门外不进来呢?还是说,他对自己,没兴趣到即便赤裸着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地步?

    慌乱渐渐被愤恨和不甘替代,段礼攥着马鞭走出房门,站定在萧城面前,问他,【你为什么不进来?】

    萧城看也不看她,【我的职责,是护卫你不要出事,怎么,你好端端的,洗澡能淹死不成?】

    【你!】段礼被气得俏脸通红,她冷笑一声,【好,你只管站在门口是吧?那今日我哪也不去,就在这房里待上一整天,你便在这门外,给我站上一天,好好护卫我不要出事!】

    段礼转过身,一脚踹开房门,【不但今日,以后每一日,我都要在门外看到你,但凡少来一天,我便要到圣上面前去仔细说说,这相州刺史是如何招待不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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