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然之所以买车轮,是为了做一辆独轮车。

    独轮车在保塞县并不多见,好在林悠然在雄州的时候见过有人推着独轮车运粮食,所以就算她做出一辆也不显着惊世骇俗。

    刚好,家里有一个废弃的平板车,原本是原身的外公许老汉买来,架在驴子身上拉粮食的,但许老汉过世不久,那头养了十几年的老驴子不吃不喝,也跟着去了。

    许氏留着这辆车舍不得卖,权当是个念想。

    只是,二十多年过去,许多木板已经腐朽了。林悠然先前打扫草棚的时候从角落拖出来,差点砍成干柴烧掉。

    幸亏没烧。

    眼下,林悠然在废车上扒拉出好几块能用的木头,刚好是车轴、车辕、龙骨等重要部位。这些地方原本用的就是最结实的木料,修补一下还能用。

    这可让林悠然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虽然在现代学过木工,但都是为了打造“美女手工达人”的标签,为女霸总的公众号引流,实际经验技术和真正的木工匠人差上十万八千里。

    不过,林悠然向来有股钻劲,大胆地把许老汉留下的旧车拆解开来,不厌其烦地改装、打磨,还真让她攒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独轮车架!

    林二丫似乎对木工活有着极浓的兴趣,车架做成,她比林悠然还兴奋,推着只有底盘的独轮车跑来跑去,乐此不疲。

    几个小娘子从路上经过,看到林悠然,表情很是奇怪。

    林悠然主动跟她们打招呼,这些人也不像之前在溪边时那样友好,反而眼神躲避着匆匆离开。

    林悠然想到在集市上看到林二娘的那一幕,意识到什么。她没放在心上,转身挑了几块木板,开始做车斗。

    顺利的话,明天许氏就能推着独轮车卖豆腐了。这对林悠然来说,可比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扯头花”有意义得多。

    车斗比车架简单许多,只需要把五片木板装成一个没有盖的“长方体”。唯一的难点是,这个时代没有铁钉,木板之间要想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需要用到卯榫结构。

    好在,有原本的旧车打底,林悠然尝试几次就找到了诀窍。最后,不仅攒出一个结结实实的车斗,还进一步设计成了翻斗车!

    车斗安装在车架上,可以像正常手推车那样载货拉人;车斗倒扣过来,四角的木柱支在地上,和原本的车架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加长版“路边摊”!

    林二丫一改社恐属性,变身成“十万个为什么”——

    “阿姐,为何这个车斗会听你的话,让它翻就翻,不让它翻也不会掉?”

    “车帮上的四根犄角是干嘛的?”

    “一百八十度是什么?很多钱吗?”

    “啥叫重心?”

    “……”

    林悠然一边笑一边不厌其烦地解答。

    赵惟谨和鱼不考从银杏林出来,路过豆腐坊,刚好看到这一幕,双双变了脸色。

    鱼不考难掩激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小轮鸡公车,竟然轻便到幼童都能推动!”

    赵惟谨表情肃然,道:“若用于战场,可省去一半人力。”

    “还节省材料呢!你看那个车轮,只有战车木轮的一半大小,省下的木料又能做出一个轮子!”鱼不考啧啧惊叹。

    赵惟谨点头,道:“即便用于民间,亦十分精巧。”

    目前北方常用的独轮车车轮都很大,要么需要一个人在后面推,另一个人在前面拉;要么车轮高过车架,不能放置车斗,而是在车轮两侧各有一个木板,拉人载物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两边保持平衡,不然很容易翻车。

    “这新鲜样式是林娘子独创的吧?”鱼不考有些不敢相信。

    豆腐坊中,林悠然背对着他们一边操作一边给林二丫讲解,每个细节都说得头头是道。

    赵惟谨没说话,只是看着林悠然的身影,私心里觉得,被他们连连称道的独轮车,对于这个聪慧的小娘子而言或许只是闲暇时候的消遣罢了。

    鱼不考敏锐道:“需要报给官家吗?若能推广开来,不仅有你的功劳,林娘子也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赵惟谨沉吟片刻,轻夹马腹,边走边说:“不必上报,透露给附近的木匠,至于赏赐……从我私库里出。”

    鱼不考踢踢踏踏追上去,碎碎念:“我说,你堂堂一个皇室宗亲,不用这么谨小慎微吧?先皇早就驾崩了,如今的官家向来重视亲情,你又在澶州立了大功,他没道理揪着你的身世不放。”

    赵惟谨淡淡道:“我知道。”

    “那你干嘛还拐弯抹角——”鱼不考一顿,反应过来,“你是为了保护林娘子?”

    赵惟谨没吭声,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却说明了一切。

    向来树大招风,更何况一个没有父兄庇护的小娘子。

    鱼不考惊呼:“你还说没瞧上人家!都为她考虑到这份上了!赏赐还要从你私库里出!我怎么不知道杀敌如砍瓜的抗辽战神何时修成了菩萨?”

    赵惟谨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没修成,再杀一个就够了,你想试试吗?”

    鱼不考头皮一紧,瞬间闭嘴。

    过了一会儿,又实在憋不住,不敢招惹赵惟谨,转而对着他的马嘟囔:“寒霜小乖乖,你说你主人怎么想的?喜欢他的高门贵女都从汴京排到雄州了,他怎么一个都没瞧上?虚岁都二十六了,老男人了!”

    赵惟谨眸光微黯。

    不是瞧不上,而是不想辜负。他这样的身份,有今天没明天的,没理由再让一个娇弱的女子承受皇祖母曾受过的千般孤寂、万般苦楚。

    说着话,就到了清水溪边。

    清水溪水流清浅,四季不断,与村西的石桥河、村南的南山形成夹角之势,把小小的南山村护在其中也困在了其中,村民们若想出村,要么翻山要么涉水。

    而清水溪上只有一架独木桥,南山村的村民们祖祖辈辈走了不知多少年,人行还好,若是车马路过,就只能淌水。

    因此,赵惟谨打算把砍下的银杏树晾晒炮制一番,做成一架木拱桥。

    此时,村民们聚在独木桥前,远远瞧见赵惟谨二人,诚惶诚恐迎了上去。

    赵惟谨扫了一圈,看到今日来的都是村里的汉子,没一个妇人,确认道:“都通知到了吗?”

    南山村的“保正”姓孙,相当于后世的村长。

    孙保正深揖一礼,恭恭敬敬地回:“回郡公的话,各户当家的全在这里了,修桥的事小的跟大伙说了,大伙都表了态,独木桥拆便拆了,新桥修好后再出村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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