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即使赵氏这样的惯犯都难免心虚。

    林悠然脸上看不出丝毫怒色,反倒带着笑意,把手放在鼻尖扇了扇风,说:“二婶这是刚挑完猪粪啊?”

    旁边传来闷闷的笑声。妇人们这才想起来,赵氏还在因为造谣被罚打扫牲口棚呢!

    赵氏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不留情面道:“自家人才这么提醒你,你还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家里三个女人,整日里招惹一大帮汉子进进出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

    “二婶这样的‘自家人’我可消受不起。”林悠然语气变冷,“方才那话你敢不敢当着孙家去说?”

    “少拿孙家压我!等着我家大郎来年高中,看你们还如何嚣张!”赵氏凑到林悠然耳边,低声威胁。

    林悠然讥讽一笑,随手扯了片白菜叶丢到地上,赵氏好巧不巧踩上去,狠狠地滑倒在地。

    林悠然笑眯眯道:“二婶,可要当心啊,不然将来大郎为官做宰,请封诰命的时候可就便宜别人了!”

    赵氏张口要骂。

    林悠然慢悠悠捡起两个甜菜根。

    赵氏头皮一紧,生生憋了回去。她毫不怀疑,但凡她吐出一个脏字,那俩甜菜疙瘩就能把她头打破!

    这边,水牛在豆腐坊没找到林悠然,一路小跑着来了溪边,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缩了缩脖子。

    林悠然看到他,笑盈盈将甜菜丢回去,问:“郡公有话嘱咐?”

    水牛暗搓搓往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道:“郡公让俺问问娘子,能不能再加些人……”不等林悠然回答,他连忙补充,“若是娘子不乐意就算了。”

    “又不是不给钱,怎么会不乐意呢!”林悠然爽快地应下。

    赵氏嫉妒得脸都绿了。

    水牛回了银杏林大宅,把林悠然的答复连同在溪边听到的闲话一并跟赵惟谨说了。

    赵惟谨第一句问的是:“可有吃亏?”

    水牛嘿嘿笑道:“没,林娘子厉害着呢,白菜叶子这么轻飘飘一丢,赵氏就摔了个狗啃泥!”

    “倒是有几分机灵。”赵惟谨勾着唇,一脸的与有荣焉。

    鱼不考啧了声:“人言可畏啊,原本想帮忙,别到最后害了人家。”

    赵惟谨轻描淡写道:“那便让那些不长眼的也尝尝‘人言可畏’的滋味。”

    立即有人去办了。

    赵惟谨呷了口茶,又道:“再去一趟豆腐坊,跟那小丫头说,这两日不用准备饭食了。”

    “是……”水牛忐忑地应下。

    该不会以后都不能去林娘子家吃饭了吧?

    豆腐坊。

    许氏同样担心,忧心忡忡道:“是不是郡公听见了溪边的闲话,为了避嫌,不来咱家吃饭了?”

    林悠然安慰道:“没事的阿娘,本来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能让咱们捞着两口已经够了。”

    她顿了一下,说:“刚好,我想到一样新吃食,今日试着做一做,阿娘若觉得好,往后就和粘豆包搭配着卖。”

    许氏听她这么计划着,心顿时安定下来,转头就去泡豆子了。

    林悠然也没歇着,把前些天收上来的甜菜根熬成糖稀,做了两顿饭,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林悠然和许氏推着翻斗车去溪边打水。

    旁人都是挑着担子去的,唯有许氏推着车,车斗里可以放六个木桶,足够一天用了。

    旁人看了无不羡慕。

    “哟,许姐姐这是打哪儿买的小推车?瞧着倒是新奇。”

    “俩闺女拿旧车改的,胡乱弄弄,勉强能用。”许氏嘴上谦虚,实际却在人家身旁停了下来,特意说,“你把桶也放上来吧,我一并推着。”

    “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这车稳当,多放几桶也不累人。”许氏无疑在变相显摆闺女。

    林悠然在旁边帮忙推着,但笑不语。

    搭伴的妇人瞧了瞧她,压低声音,说:“你们可听说了?林家大宅那边出事了!”

    林悠然和许氏对视一眼,双双茫然。

    妇人顿时来了兴致,一五一十说起来。

    林老二原本在县城做账房,既体面赚钱又多。只是他心术不正,时不时在账本上动动手脚,贪些小钱。

    这事干了十几年都没被发现,不知怎么的昨日就爆出来了。这下可好,林老二不仅被东家辞退,整条街的店铺都没人肯用他。

    “林老二一大早就淌水回来了,我家那口子亲眼瞧见的!”

    妇人深知林家大宅和豆腐坊两边的龃龉,丝毫没有掩饰幸灾乐祸的意思:“这下,林老二是差事也没了,体面也没了,看那赵氏还如何显摆!”

    许氏没有搭话,只含蓄地笑了笑。

    直到妇人提着水走了,她才恨恨地道:“谁叫他们整天编排这个编排那个,看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林悠然笑着说:“指不定是哪位义士惩奸除恶呢!”

    此刻,“义士”赵惟谨瞧着眼前的草棚,想象着林悠然看到之后的表情,晨起的小凉风都觉得有趣起来。

    同一时间,林家大宅一片愁云惨淡。

    胡氏盘着腿坐在炕上,一会儿怨恨东家不留情面,一会儿咒骂举报之人。

    赵氏则是指责林老二不当心:“这么多年都下来了,怎么昨日就被发现了?是不是你贪得太多,藏了私房钱?”

    四房孙氏冷冷一笑:“说到私房钱,我倒好奇,二伯从账本上挪用的这些,是交给婆母了,还是二嫂自己收着呢?”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安静。

    片刻后,屋内突然爆出一声尖利的咒骂:“好你个姓赵的小妖精,我是亏了你还是欠了你,竟然敢撺掇我儿诓骗我!”

    胡氏光骂还不行,还要抓起笤帚疙瘩往赵氏身上打。

    林老二和林大郎双双去拦,却狠狠地挨了两下。

    林二娘则吓得大哭。

    赵氏也哭,边哭边喊冤:“婆母平日不约束儿子,出了事只管揪着我一个外人作践!”

    这话着实戳中胡氏,反倒打得更狠了。

    一时间,屋内乱成一团。

    孙氏拉着两个女儿出来,噙着丝冷笑道:“瞧见没?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老二被辞退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村,不过打水的功夫,林悠然就听到好几拨人议论。

    赵氏被胡氏打出了气性,包袱一卷就要回娘家。林大郎和林二娘要拦,胡氏一声呵斥,兄妹两个便不敢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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