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过了五年，黑羽快斗自然出落得更加英俊，更加迷人。少年气褪去了不少，整个人的五官和轮廓变得更加深刻立体，但眉眼和煦，唇角总是微微上扬着，让人看了没来由地觉得亲和。
洗手间里，他歪着头，对着镜子，拿着刀片，懒懒地刮去下颌处新长出的细小胡茬。
他昨天晚上，哦不对，今天凌晨三点多才入睡。黑羽快斗左手搭着水池边，身体前倾，他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因为缺觉，镜中人的眼底一片糜烂的猩红，但他的眼睛无疑是好看的，内勾外翘，因为眉骨较高，把眼睛衬托得格外深邃。
黑羽快斗抬起左手，使劲揉了揉左眼，好像这样就能把眼里那些破碎的红血丝揉走似的。
他昨天去打架了。虽然不落下风，但整个人也累得够呛，手臂现在仍有些泛酸。
这次打架，黑羽快斗是替青子打的----中森青子失恋了，打电话跟他诉苦，那语气听了简直是痛不欲生的节奏。快斗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就看到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青子哭得稀里哗啦。
黑羽快斗之前就不太看好青子喜欢上的那个人----男人最了解男人，快斗怎么看都觉得，青子一时冲动喜欢上的那个人不太靠谱。
不过，中森青子一向爱憎分明，拿出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悲壮气势，没管黑羽快斗的提醒，毅然决然和那人在一起了。
然后，按照青子的话来说，她被骗了青春，被骗了金钱，被骗了感情。尤其是最后一条，简直罪不可赦。
中森青子的理解是“你可以耽误我一些无关紧要的时间，可以诈骗我一些花也未必能花掉的臭钱，但你不可以背叛我真诚付出的感情。”
中森青子很伤心。她找来黑羽快斗这个从儿时就认识并且至今依旧单身的玩伴，而黑羽快斗在任劳任怨陪她深夜轧马路，做她的情感垃圾桶之前，去找了一趟那个人。
然后，一言不合。那人捏起拳头，朝快斗挥了过来。快斗侧脸，冽冽拳风擦着他的脸庞划过。
对方先动手，一切就好办多了。下面的情况无需赘述，黑羽快斗揍了他一顿，然后三更半夜，听青子讲述他们的感情史，从相遇，到牵手，到背叛，到吵架，直至现在。
黑羽快斗默默听着，两手环胸，靠着椅背，青子的忿忿不平让他想到了一些事。
青子讲着讲着，话题就落到对方身上。她托着下巴叹气：“快斗，你说你等一个姑娘等了五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他和我才待了小半年，就有了新欢？”
中森青子翻了个白眼：“同样是男生，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黑羽快斗没说话，不置可否。
“我也劝你，快斗，别陷的太深了。”青子再把话题扯回来，“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女生？我感觉你都快要得抑郁症了，要不你去检查检查？”
黑羽快斗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他眼睫一弯，笑了笑：“还好吧？我怎么可能抑郁？倒是你这个笨蛋，别整天胡思乱想。”
“嗯，我选词选错了，不是抑郁症，”青子半开玩笑似的，“你该去医院查查看是不是得了性冷淡。”
因为你现在都不像以前那样喜欢看美女了。青子心里的这个想法还没有说出口，就得到了对方的一记白眼。
“快斗，真的，不是我劝你，反正我现在是明白了。”中森青子咳嗽两声，开玩笑的表情收敛了一点点，“感情这种事情，要学会放下。”
学会放手，学会放下。深更半夜的，中森青子好像顿悟了些，这人啊，在很多事情上要看开，别那么较真。
他敛眸，淡声道：“放下的不是感情。”
快斗的声音很轻，青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是血。”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她曾经为我流过血。”
黑羽快斗的眼睛里掺杂了许多负面的情绪，他没有看青子，而是垂眸看着他的掌心：“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她，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即便不死，也是瞎了。
中森青子心直口快地问：“所以你是对她感到愧疚吗？”
对方没有答言。黑羽快斗沉默片刻，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合拢，他突然想起和田挽翎曾经向他展示她的掌纹。
----“你看，魔术师先生，我的掌纹又深又乱，说不定我这一生会和许多异性纠缠不清，即使这样，你还想吻我吗？”
想到这里，快斗第一次留意自己的手掌：白皙透出浅浅的粉红，仅有的几条纹路也是淡淡的。
中森青子吸了吸鼻子，又好奇地追问：“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救了你，所以你不想亏欠她？”
不过这样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青子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但五年肯定是非常非常长了。
黑羽快斗攥紧了手，似乎在努力握住什么，凸起来的指骨微微泛白。
爱的眼泪，包括爱的鲜血，都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抛洒过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坚持。
他莫名地从自己的行为中看出来几分悲怆的味道。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黑羽快斗一开始认为是在较劲和赌气，后来却无奈地发现，这种置气慢慢地因为对方真的不来找自己而变成了怀疑和怯懦。
五年来，黑羽快斗总会时不时地从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联想到那个名叫和田挽翎的少女，他不确定这算不算是睹物思人。
包括梵高的画作向日葵。
那个时候，寺井老爹告诉快斗，那几幅画作对于他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某种程度上承载着他年轻时的回忆，他恳请快斗去守护那几朵向日葵，不要让它们焚烧于熊熊烈火。
那个时候，基德拿着价值连城的画作，他也看到了那些栩栩如生的向阳花。基德也在揣摩梵高画这些花儿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花朵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基德也知道，红玫瑰只是红玫瑰，向日葵也只是向日葵，但他还是愿意赋予它们一些有的没的，存在或是不存在的，代表永恒长久的含义。
昨晚夜里，中森青子还感慨道：“快斗，和以前相比，你真的变了很多。”
他变了很多吗？
洗手间里，黑羽快斗对着镜子，把飘飞的思绪拉回来。
自从冬日分别，他总会想到和田挽翎。不得不承认，是他让她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是他让自己的生活中仍有她的痕迹。
黑羽快斗凑近了镜子，大概是睡眠时间严重不足，他突然有种窒息般的眩晕感。快斗用左手按了按眉心以缓解疲乏感。
这么做的效果不大，想驱散困意也只是徒劳。黑羽快斗叹口气，把右手的刀片翻转个角度，继续慢吞吞地剃掉下颌处的胡茬。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宽宽松松的居家服套在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单薄挺拔而有力量。
放在外面的手机突然开始响铃，黑羽快斗手一顿，刀片切过，划出一道口子。
嘶。快斗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捂住伤口，心里有点冒火。
他转身，搭拉着拖鞋，走出洗手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深呼吸两次，习惯性地扬起一个笑容，然后选择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