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时。

    水云街。

    这条平日间人们路过都要绕着走的街道,今日却出现了不少人影。

    巡查司衙门,更是门槛都要踏破了。

    来的全都是京都五品以上的官员,目的都只有一个,为了许家二公子。

    还有少数一部分是为了流云国的人而来。

    但无一例外,都被巡查司的人给挡在了门外,声称,“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不敢放人。”

    这些人去了威武侯府,又到了巡查司衙门,最后才得知李牧去了左相府。

    但左相府又岂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

    除了派人蹲守之外,也有人想到了京都府尹。

    现在的巡查司,明面上还是归京都府管辖。

    只要京都府尹下令,巡查司也得放人。

    于是,明里暗里,又有一批人直奔京都府而去。

    而京都府尹,早在收到消息后,就上了折子,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出城去了。

    明显是不想参与此事。

    所有人又扑了一个空。

    ……

    紫微宫,承文殿。

    “儒家不都讲究修身养性吗?”

    天武大帝坐在龙案后方,一边翻着手中的奏折,一边轻声开口,“咱们这位大周威武侯,看起来恭谦有礼,脾气怎么那么暴躁呢?说动手就动手,把人家双腿都打折了不说,人还被关到了巡查司衙门。”

    说完,端起龙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候在一旁的赵默,观察了一眼天武大帝的表情,随即躬身笑着回道:“陛下,李侯爷虽然是儒家子弟,但也是上过战场的铁血侯爷,在北境杀的妖族都胆了寒,老奴可是听鸿胪寺的官员说过,妖族见了李侯爷,双腿都在打颤呢。”

    天武大帝笑了笑,喝了口茶,突然开口问道:“宫外的大臣们都走了吗?”

    “让老奴都打发走了。”赵默回道。

    “李轻舟去了相府?”天武大帝继续问道。

    “李侯爷末时出了清心楼就直接去了左相府,到现在都还未出来。”

    “倒是聪明。”天武大帝呵呵一笑,放下手中茶盏,若有深意道:“这李轻舟可真的是谁都不惯着啊。”

    “许家的那位二公子扬言要打断李侯爷的双腿,还要杀人全家,以李侯爷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把人放了。”赵默开口回道。

    想了想,他继续有些不解的继续道:“许家的纨绔子弟这些年在京都胡作非为,越发的肆无忌惮,老奴想不明白,一个传承千年的诗礼簪缨之族,为何会连家族子弟都管不好。”

    “呵呵,许家这些年不过是在试探朕的底线罢了。”天武大帝冷笑一声,好像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说,沉思了片刻,转而开口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做点什么。”

    ……

    天色渐黑,京都城再次被夜幕笼罩。

    受梦魇的影响,入夜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上漆黑一片。

    但在这黑暗中,却时不时有人影出现,踩着地面上的积水穿街过巷。

    内城的各个高门大宅中,到处亮着星星灯火。

    宅中主人翻看着刚刚送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内城,西城安康坊。

    许府。

    奢华宅院的书房中,面色威严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桌案后,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猛虎出山图。

    葛衣管家垂手立在一旁。

    书房中很安静,两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名黑衣汉子敲门进了书房,递给了葛衣管家一张信纸,便无声的退了出去。

    “老爷,宫中有消息传来了。”葛衣管家捧着信纸上前道。

    威严的中年人正是许家现任家主,许文清。

    许文清头都没回,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

    葛衣管家恭了恭身,打开信纸,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许文清静静的听着,直到葛衣管家念完后,依旧是一言不发。

    等了半晌。

    葛衣管家微微抬头,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文清目光从猛虎出山图收了回来,转身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这才不急不缓的道:“陛下这些年,早就对华东集团不满了,这次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

    “那二公子的事,会不会是早有预谋?”葛衣管家迟疑问道。

    许文清摇了摇头,“意儿应该只是碰巧遇上了,陛下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许家,从而向朝臣释放一个信号。”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自信道:“朝堂上下一半以上的官员,每年从我们许家拿走多少银子……想要对我们许家下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葛衣管家闻言,也不由松了松眉头,开口道:“那威武侯那边,要不要派人……”

    “不必了。”许文清放下茶杯,摆手打断道:“李牧现在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您的意思是?”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巡查司衙门,见一见那位李侯爷再说。”

    ……

    城北,安定坊。

    孙府府。

    孙平凡坐在书桌后,捏着宫中刚刚送出来玉简,刻板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陛下这是准备对许家动手了。”

    书房中还坐着一名儒士打扮的中年幕僚,闻声皱了皱眉,疑惑开口,“陛下怎么突然会有此决定?”

    “并非突然,陛下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孙平凡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些年许家的手伸的太长了,不但掌控着漕帮,现在更是想把手伸进军中,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所以陛下认为这次许家二公子的事,是一个机会?”中年幕僚继续发问,“你觉得单凭李侯爷能撬动许家?”

    他除了是孙平凡的幕僚,两人还是多年的好友,说起话来也比较随意。

    “陛下表明的是一个态度,至于那位李侯爷,虽然根基尚浅,但你太低估他了。”

    孙平凡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好友,语气幽幽的道:“论头脑,李侯爷智计无双,算无遗策。

    要身份,人家是大周甲五千的一等侯爷,还即将担任大周令一职位。

    要人,整个京都城三司,辖下巡夜人,武侯,差役,数万人听从调遣。

    要钱,李家日进斗金,早已经是南洲首富了,手上流动的银子,比许家还多。

    论关系,在江湖,人家从妖帝城中救回近百名大宗门子嗣,大周很大一部分顶级的宗门势力,可都欠着他人情。

    在朝堂,现在京都城炙手可热,身怀浩然正气的那些个纨绔子弟,可都是他教出来的,高相和张相更是青眼有加。

    荒原战场上,被他救下的军中将领士卒数不胜数,北境的军帅屠千里更是将其当子侄一般看待。

    朝堂上下,文武大臣,江湖宗门,黑白两道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讲声望,除了在军中的声望,整个北境的百姓谁不念他的好?

    天下间,又有谁不认识诗仙之名?”

    “你说,这样的人,能不能撬动许家?”

    孙平凡一口气把李牧的各种关系网都扒了出来,听得中年幕僚张大嘴巴,震惊不已。

    虽然这些他都知道,但从未细细想过,此时听完孙平凡的分析,他才清晰的认知到……原来大周勋贵中的这位后起之秀,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孙平凡自己说完都有些羡慕了,沉默了半晌,也不等好友说话,岔开了这个话题,继续道:“京漕的税收越来越少,吏部上下的官员早就对此有所不满了。”

    “既然机会来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与此同时,隔着徐府两条街的礼部尚书府。

    徐平西放下手中的笺纸,站在三层高的阁楼上,看着黑夜笼罩下京都城,沉默了片刻,低声自语了一句,“起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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