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主角李常笑 >第六十六章 铁官徒乱
    长安臣子听闻噩耗,很快就从里面嗅出了阴谋的意味。

    前脚在府里还能指点江山,可脚迈出府后,嘴里的口风立即变了。

    “守丧先帝,恭迎新君”

    这八字真言一下子成了朝臣的保命符,即便那些平日自诩忠正的臣子,在这关头也偃旗息鼓。

    未央宫。

    刘渠穿上皇袍,四下无人,倒是没有必要刻意用孝服来掩饰。

    他翻阅着朝臣们的奏折,感慨之余,又觉得乏味。

    自刘渠的设想里,朝堂诸公中,应当有那么一两位正气凛然的臣子站出来,指责先帝之死的端倪。

    如此才算不枉父皇英明的统治。

    奈何,或许是人心隔肚皮,似父皇那等雄才大略的帝王,到头来也没有一二愿意以死相随的臣子。

    刘渠背负双手,踏上宫阁,隔着白玉围栏眺望长安夜色。

    从今往后,这儿算是易主了。

    ……

    一月后。

    朝臣们的服丧期结束。

    仅隔一日,就有十余名老臣,传出“病故”的噩耗。

    长安街巷,放眼望去。

    左右悬白灯笼,地上香灰,时不时还有夫人的哭嚎声传出。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府外。

    马车里,刘渠陷入思索,沉默少许,苦笑着摇头。

    “倒是朕看走了眼。一干臣子中,确有忠义之士。”

    夜幕幽深,车轮再次滚动。

    至于那些病故的臣子,每一人都得到新帝的礼遇,下旨厚葬,恩荫子孙。

    朝堂的一切又步入正轨,龙椅上的人换了又换。

    转眼间,元鼎朝的最后一年划上句点。

    改元建宁。

    建宁元年。

    新帝封赏功臣,昔日淮安王麾下的幕僚、臣子、盟友皆有升迁。

    王家作为天子外家,当代王氏家主兼国丈,王琰,得封新野侯。

    爵位不得世袭,却也让魏郡王氏成为显赫一时的大族。

    魏郡,邺城。

    族主王道左手秉焚香,拜见祖父的灵位。

    他俯首起身,而复叩地。

    “祖父在上,复秦之业,自今日始。既定新野,我王氏日后便以‘新’为号。”

    “王氏族主称作新主,王氏族卫称作新卫。新者,易天地之浩渺,取万物之归始。”

    ……

    南郡,郢县。

    水云楼。

    作为全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水云楼从来不缺慕名而来的酒客。

    酒楼从下到上,足有三层,放眼全城,也是独一份的气派。

    二层的某处角落。

    李常笑面前有两大碗酒液,呈浅黄色。

    是楚地特有的菊花酒。

    除此之外,还有三碟小菜和一只烧鸡。

    “茴香豆”

    “花生米”

    “猪油渣”

    简单的一顿下来,又是二百文的生意。

    李常笑小口抿着菊花酒。

    脸上露出品鉴的神色,入口虽有苦涩,荡气回肠,而复甘醇。

    一口过后,他举起竹箸,小心翼翼地夹起茴香豆。

    整个人不紧不慢,浑身上下都在演绎着“悠闲”二字。

    若只如此,倒不算真正的享受。

    李常笑大老远来此,一是为了体验人间真味,二是探听些街坊把关,某种意义上可称作体察民情。

    这不,二楼的一处酒桌。

    窸窸窣窣聚拢了一群酒客。

    照例,总有一人扮演说书先生的角色。

    粗袄坦露,脚翘桌案,手中捏着二三颗花生米,还有一碗蹭来的劣酒。

    他们就是靠着散布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换取口腹之欲的满足,若能解解馋虫,自是再好不过。

    “二锤子,可又有什么乐子,还不说与哥哥们听听。”

    被唤作二锤子的,是一名高瘦的青年,衣衫破旧,眼神中却透出狡猾的意味。

    二锤子熟练地接过酒,嗅了一口,方才不舍的放下。

    “六哥,今儿这碗酒,可是物有所值,绝不骗您。”

    “哦?少卖关子,快说。”六哥当即催促。

    其余人也竖起耳朵,李常笑亦在其列。

    “前些日子。青州治下,山阳郡与东郡,那儿的铁官徒反了。”

    “据说打出的旗号,是推翻暴君,光复大秦。”

    二锤子眉飞色舞地说道,表情很是得意。

    果然,他的一番话,成功点燃了在场大伙们大伙们的情绪。

    连绵不断的讨论声响起。

    “那…那是造反。”

    “总归是有苦衷,若不是日子挨不过,谁会选择造反。”

    “朝廷莫非…又要打仗了。”

    听到“打仗”二字,四下寂然。

    倒不是怕犯了什么忌讳,而是因为打仗需要钱粮,还需要征发士卒。

    元鼎初年,大汉兵丁尽出,倾国之力讨伐匈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距今不过二十载光景,在场有不少人就亲历过,印象当然深刻。

    那段时间,每家每户勒紧腰子,日子艰难,毫不亚于秦末时期的动乱。

    一方面要应对朝廷征收的税目,另一方面还得担惊受怕,倘若大汉战败,那群茹毛饮血的匈奴野人将屠城防火,烧杀掳掠。

    所幸,大汉胜利,这所有人谈起战争,依旧会闻虎色变。

    李常笑默默倾听,手里啃着半只烧鸡,心中却思索。

    倒不是与他记忆中的片段重合,那般久远的事情,李常笑早都忘了大半。

    而是这起义的时机,未免有些蹊跷。

    尤其是“光复大秦”,这就显得尤为荒谬。

    大汉建立至今,历经五代帝王,已经经历了六十九年。

    李常笑算是少有的亲历者。

    可即便是他,一定程度上也开始适应汉廷的存在。

    六十九年,那是横跨了四代人的征程。

    百姓更迭,世事变迁,足以将大秦留在民间的印象磨灭。

    哪怕是大秦皇室后裔治下的西北,百姓们只会记得唐侯,记得鲁王,对大秦最多只有模糊的概念。

    至于光复大秦,分明是屁话。

    李常笑掐指推测,一道玄妙的气息充斥心间。

    不一会儿,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果不其然,又是璋儿的后裔搞出的动静。”

    感慨之余,李常笑也多了几分身为旁观者的淡然。

    出于私心,他明知此举或有恶果,却打定注意不会去干涉。

    正如当初大秦倾覆,他没有人前显圣,改动大局那样。

    长生世间久矣,人间冷暖大都释然,要说唯一留下的,仅仅只是“华夏”和“神州”的烙印。

    非我族异类,其心必诛。

    至于旁的,李常笑没有掺和的想法,当乱世的流民,或是太平的野犬,全都只是一念之间,不失为人间历练的一种。

    收回心思,他又夹起一块油渣,“咔嚓”咬碎,继续听二锤子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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