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暖离开吕宋,坐在船上看着岸边越来越远的祈煜城和潘玉双,离别的愁绪让她久久平静不下来。

    虽然,各有各的使命在身,可越长大反倒越难以相聚,越怕别离的时候越要别离,真是人生一大痛苦。

    祁政玺亲自护送母亲回双星/岛。

    见她如此情绪低落,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陪着。

    “长平,娘舍不得煜城以后会独自在这边。”苏芸暖偏头看着身边的大儿子,开口说道。

    祁政玺笑了:“母后,儿臣也舍不得弟弟留在这边,既然都舍不得,我们只要把这里都打下来后,回去团聚又何妨?十岛之乱再来一次,大乾也无所畏惧,而他们只要安分守己,太平的日子可以世世代代过下去,若是再有外敌入侵,大乾也必定会保护他们。”

    苏芸暖抿了抿嘴角没说什么。

    长平是天生的君王。

    当年自己舍不得年幼的他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也曾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让他有个色彩斑斓的童年,可到底是未来的帝王,哪怕是母子相处,他极少亲昵的叫自己娘亲,四个孩子里,唯有他始终尊称自己母后。

    不是不亲近,而是恪守规矩。

    虽然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又知道该欣慰。

    自己的四个孩子里,唯有长平不能任性,因为他的肩上担子太重了。

    “母后,如今的天家说到底是咱们一家,父皇不曾有妃嫔,我们兄妹四人都是血脉至亲,煜城年纪最小,作为兄长我也很疼他,不需要学以往那些天家的做派,太子和皇子不能共处的事,咱们的家里不会发生。”祁政玺扶着苏芸暖进了船舱,给她斟茶送到手边:“同样,妹妹们的婚事也无需考虑如何掣肘臣工,大乾的天下要的是海清河晏,大乾的朝廷要的是君臣不疑。”

    苏芸暖端起茶抿了一口:“最难的是你。”

    “若无人肩负此任,大乾何谈江山长远,社稷永固呢。”祁政玺坐在旁边:“儿臣学不了父皇,也未曾遇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往后的大乾需要瓜瓞绵绵才行,儿臣和煜城若兄弟齐心,才是祁家昌盛之兆。”祁政玺缓缓地说。

    苏芸暖放下茶盏,垂眸看着茶盏上的花纹:“长平啊,你可曾想过宫中妃嫔无数的弊端?”

    “母后,为君者,心有天下、江山、百姓,而后才是天家,宫中妃嫔和前朝臣工并无二致,天家无情是为国为民舍了小情小绪,天家有情,必会让天下百姓无法安枕入眠。”祁政玺说。

    苏芸暖沉默了。

    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但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阿宝有情,大晟群魔乱舞,祈煊有情,大乾孳息单薄,处处都捉襟见肘,虽说皇子多了麻烦多,可皇子少了,麻烦也不见得少。

    见母后沉默不语,祁政玺淡淡的说:“母后,皇子之争未必是皇子要争,也未必是在位之君看不到,而是清理朝堂的手段,自古以来,史书上无数记载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臣子拥皇子谋反,成者一二,败者八/九,无论成败都是朝堂的一次大清洗。”

    苏芸暖愕然的看着祁政玺。

    “再者,母后可否想过,那一二夺嫡成功的皇子,保不齐也是帝王之术,让其成,让其败,臣子能说了算吗?君权之下,乱臣贼子犹如草鸡瓦狗罢了。”祁政玺说。

    苏芸暖被祁政玺这一番言论震惊到了。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地方,不对,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的地方。

    她都不知道祁政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治国的,这份见地简直比祈煊要高明许多。

    如果说祈煊是被赶鸭子上架,推上皇位的皇帝。

    那么祁政玺就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学习如何当个皇帝的人。

    而大乾有他,可以预想到未来至少四五十年的太平盛世,他才二十一岁啊。

    自己活了两辈子,过了两个二十一岁,就算是糅合到一起,都比不上祁政玺的这份睿智和眼界。

    古代帝王家,拼了命的在皇子中选拔培养,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一个未来之君吗?

    这么一想,苏芸暖突然觉得自己的命是真挺好的,儿子争气,比任何成就都更让人欣慰。

    “长平啊,你的婚事被耽搁了。”苏芸暖说。

    祁政玺笑了:“母后,元妻是太子妃,是未来要母仪天下的人,若是遇不到母后这样的女子,难堪大任的莺莺燕燕,娶进门做什么?繁衍子嗣的是妃嫔,能母仪天下的人必须有本事,所以不急。”

    “你这孩子啊。”苏芸暖觉得自己在祁政玺身上,过于省心了。

    毕竟自己想到的,他都想到了,自己想不到的,他也都想到了,所以当娘的人要知趣儿,这样的孩子野蛮生长吧。

    祁政玺笑了:“所以,母后无需让煜城为儿臣镇守江山,儿臣舍不得。”

    “不急,不急。”苏芸暖话锋一转:“长平对接下来的三岛有何打算?”

    “最多两年,最少一年内都会收服,丝国已经派了阿普、君安和景浩舅舅去了,他们三人无需一兵一卒就可收服丝国,三佛齐国儿臣亲自带兵前往,锡兰则是华家父子三人、君泽和君贤前往,暂时不发兵,若顽抗,最后一战在锡兰。”祁政玺说。

    苏芸暖点了点头:“锡兰信奉宗教,无形的凝聚力不容小觑,怀柔为先,用兵在后,若是顽抗,那就把锡兰的人带回大乾圈禁。”

    “母后想到的可是锡城?”祁政玺问。

    苏芸暖看着祁政玺那眼睛都亮了的样子,笑了:“长平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儿臣并非魔头不惧杀戮,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人,锡兰若贼心不死,那么似锡兰岛就可以只剩下一个岛了。”祁政玺说。

    苏芸暖揉了揉额角。

    祁政玺起身告退。

    靠在软枕/上,看着外面的海景,苏芸暖觉得自己可以颐养天年了,虽然年纪还不是多大,可十四岁到今天,鲜少有真正放松的日子,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儿子,享福的日程可以提前,就是不知道祈煊如今怎么样了。

    两口子三年多不见了,甚是想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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