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玄易坐到顾言舟旁边，习惯性的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捂着。
如今顾言舟很是怕冷，平日里就算天气再好，手脚也总是冰凉，捂好久才会变暖一点儿。
“在想什么？”
顾言舟笑了笑，说道：“想顾行明如今就这样死了，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纪玄易抬手拢了拢他身上的披风，轻声回道：“不甘心又如何，他做错了事情，如今的结局，对他来说已是仁慈。”
顾言舟体内的毒归根结底都是顾行明母妃的错，就算此事不算到他头上，这些年他对顾言舟的所作所为，纪玄易也不可能对他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顾言舟知道纪玄易现在对一切伤害过他的人都不会留任何余地，所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他的说法。
这样的结局，确实已经太便宜顾行明了。
纪玄易就这样陪着顾言舟在院子里晒了许久的太阳。
等天色晚一点后，外面突然跑进来了一个侍卫，隔着一段距离便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陛下醒了。”
顾言舟闻言立刻站了起来，随后二话不说就和纪玄易一起往南启皇的寝宫赶去。
顾言舟离得比较近，所以是第一个赶到的，后面其他皇子陆陆续续的也到了。
但南启皇还没有完全清醒，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也说不了话。
就算是看见顾言舟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太医说南启皇的情况不太好，所有人都很着急，但又没什么办法。
就算是帝王也有生老病死，强求不来。
那天顾言舟在床边守了许久，南启皇醒来没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
后面一段时间，整个太医院都忙着寻找治疗的方法，顾言舟也用了许多在未云族学的治疗方法，但都效果甚微。
如今南启皇年纪已经大了，这次大病导致身体更加的亏空，想恢复成从前的样子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了。
每次治疗完，太医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摇着头说南启皇的状态很是不好。
顾言舟也是医者，自然也知道大概的情况。
如今该用的方法都已经用了，后面便只能静观其变了。
后面顾言舟又特意去了一趟清安寺。
古代都很相信祈福这种东西，他也想去试试。
可惜不知道是寺庙不太灵，还是天意如此，最后南启皇还是没能好起来。
太医说南启皇最多还能撑过今晚，而且后面偶尔清醒的时候，嘴里念的都是顾言舟的名字。
于是顾言舟便在床边守了一整晚。
其他皇子公主都守在偏殿，没有进去打扰。
他们都知道，南启皇弥留之际，最想见的必定是顾言舟。
三年了，没想到再见竟是永别。
顾言舟守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沉默了许久，毫无困意。
亲人去世的感觉他体验过，但如今再一次经历，依旧痛苦至极，刻骨铭心。
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若是他和原主是同一个人，那云粥和南启皇便就是他现实中的父母。
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如今顾言舟的身体也不太好，在床边枯坐了半宿，他的脸色苍白极了，但眸子却是通红。
到了后半夜，南启皇突然醒了，回光返照般的精神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他看见床边的顾言舟，突然就激动了起来，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拉他。
“言舟。”
顾言舟也赶紧起身蹲到了床边，伸手拉住南启皇的手。
“父皇……”
顾言舟的声音有些哽咽，看着床上的人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南启皇看着顾言舟，浑浊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看起来十分苍老的脸上却满是欣慰和欢喜之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也能，放心的去见你母后了。”
“不，父皇，您别……”
顾言舟紧紧的抓着南启皇的手，着急得不行。
但南启皇却像是看开了一切，很是平静，只是看顾言舟时，眸子里有些许不舍。
他看着顾言舟，渐渐的眼神却好像没有聚焦，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顾言舟知道，他在看云粥。
“言舟，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
当初若不是他将云粥带入深宫，又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保护好她，或许如今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终究是他害了云粥和顾言舟。
顾言舟摇了摇头，努力镇静的说道。
“不是的父皇，母后从来没有怪您，我也没有怪您，这一切都不是您的错。”
当初云皇后是自愿进宫的，若不是静贵妃下毒，或许他们能相守一生。
云皇后死后，南启皇也因为云皇后，对他宠爱有加，从未有过半分苛责。
南启皇不舍的看着顾言舟，但说话的时候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和你母亲长得真的很像，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她走后，我每次看见你，就好像她还在我身边一样……”
“言舟，往后的日子，记得活得随性洒脱，像你母后一样……不要被这深宫困一辈子……”
南启皇似乎是想到了往事，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云粥时，她一袭白衣，轻纱掩面，回眸时，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女。
也就是那一眼，就此沦陷了一生，至今未忘。
粥儿，我来见你了。
搭在顾言舟手上的手慢慢滑落，南启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连那双浑浊的眼睛也轻轻闭上。
“父皇！”
顾言舟赶紧接住南启皇滑落的手，跪在床边低头哭得泣不成声。
他明明才刚回来，才刚知道一切，可为什么……
如果他早一点回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许是寝宫里的动静惊动了偏殿里的人。
大家都提起了精神，反应过来后，就又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
丧钟长鸣，殿外有细长的声音响起。
“陛下，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