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案后看书的顾七郎听到门外的呵斥,锋利的眼神扫视一眼后面,继而走过去开门。

    “也不瞧瞧几更了,还不歇着?”

    顾怀之语气非常不善,转眼瞥见他屋中桌案上摊开的书籍,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拧啊,看来你是要逼得我把祖宗请出来好好教教你,才会放弃念书。”

    他说的这话只有父子俩能听懂。

    顾七郎抬起头,眼神里的暴戾之气再也无法掩盖,像一柄离弦之箭,直直冲着顾怀之面门而去。

    他沉敛着语气,依然盖不住与生俱来的那股疯狂狠劲,“我祖宗?不是早就剩我一个?”

    屋里跪着的人听见外面有人声,立刻扭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嘴里嗬嗬得发出气声。

    “谁在里面?”

    顾怀之狐疑地朝里扫几眼没发现可疑之处,便重重叹口气,“我和你娘这辈子没别的抱负,就只盼着你平安,姓氏不重要,名誉更不重要,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爹,就听话,不要再考官了,跟陈县令拉开距离,明年乡试不要去了。”

    “我根本不在乎抱负和我的姓氏,但我在乎名誉。”

    她说过,要将生意做大做强,立足于整个大周,商离不开官,如此自己就必须发奋图强,日后她需要他。

    顾七郎倏然昂起头,本就比顾怀之高大的身子现下就像俯视他一般,散发着气势逼人的压迫力。

    语气不容回绝:“只有立于万人之上,才能保护对自己好的人。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可我没让你去送死啊!你知不知道,越是接近权利中心,你暴露的越快。”

    顾怀之气的真想扇他一巴掌,他强忍怒气,好言相劝道:“你父亲于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你被他们害死,你好不容易平安长这么大,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好,非要钻进那朝堂干什么?”

    宴文珺听着父子俩的吵架声,心乱到根本睡不着,便起身出去劝架。

    他们的儿子他们自己在清楚不过,主意太多性子太疯,也就是在清水县这小地方没有仇家,他能平和地生活,若是换个勾心斗角的地,怕是早就满手血腥了。

    “好好的又要吵起来,你们父子俩就没有一次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会天的。”

    “你也是,当初瞧着你读书用功便想着试试,谁知你小小年纪一次就考中秀才,若不是我们和陈县令拦着,恐怕你是要连考的,你爹想到以后你的路难走才不让你继续读书的,是为你好啊,傻孩子。”

    宴文珺垫着脚,慈爱地摸摸他的脸,柔声说道:“跟娘说说,是不是有原因,才让你坚持读书的?”

    因为先前顾七郎都是不怎么看书的,但凡能说得上来名字的文学大豪,或者是治国利民的书籍文献,他全都了然于心,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在纸张上。

    现在的他需要的是实际经验,而不是学子那样纸上谈兵。

    顾七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跟顾怀之淡淡道:“你放心,我没有复仇的念头,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若要完成遗愿,唯一的做法便是好好活着。考官这个事情不需多言,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想法不会改变,若是日后我真的因为身份暴露遭遇性命之忧,那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张狂地笑起来,意气风发地道:“我本身的能力也就到这里,怨不得别人。”

    顾怀之已经不生气了,失望地看他一眼,丢下一句‘随便你。’就走了。

    宴文珺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儿子是他们自己的儿子换来的,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亲生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不听话,做父母的真是有太多无奈无处去诉说。

    待他们都走后,顾七郎也没有心情在回屋看见那几张讨人厌的脸,索性一指头戳过去,几个人半死不活地头垂下,吐着血晕死了。

    这几个人是窦四郎的徒弟,他性子沉稳,想的比别人多,既然窦四郎不存在了,他的那些徒弟若是活着,总有一天会找到唐元元身上,倒不如送佛送到西,让他们师徒几人去地下团聚,省的给唐元元要挟的把柄。

    他则是独自一人走到城门口,待门刚开便闪身出城。

    茫茫然地走在小道上,他肃着面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天地之大除了顾怀之夫妇,好像再也没他容身之处。

    这会子的天一轮弯月还挂在头顶,远方的天际,却已然把云霞染成金黄,晨曦即将到来。

    唐元元吆喝着驴车,走在小道上,大老远觉着前方昏暗中有个人,高高大大的,有点熟悉。

    她眯起眼睛细瞧,看清人后脸上绽放笑容,连忙赶着驴车撵上去。

    “顾先生!”

    她的语气充满惊喜,自上次给她柴房一别,已是几日没见面了。

    顾先生耳朵聪灵,早就听出有车靠近,只是懒得回头。

    乍一听到她欣喜的声音,自己有那么一瞬竟然想立刻回身抱住她。

    但他忍住了,压下心头的翻涌,转身淡淡道:“要进城吗?”

    在唐元元后面那辆车上,坐着唐母和六水,拉着满满两车成品食物要去城里卖。

    “是的,这么早你要去哪里?”她点点头笑道,眼神往他身后瞧瞧,也没看见那把极长的横刀带在身边。

    他清冷着面容摇头,转而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最近生意做的可还顺利?”

    他问的隐晦,可是唐元元一点就透的人,立马回道:“没有人欺负我,哦对了,上次村里的窦四郎跟我比试做菜,被我比输了,我还等着他来找我麻烦呢,结果到现在都不见人影,怕是早就离开牛家村去往别处了。”

    “他是去别处了…”他笑笑,“快些去吧,城门开了。”

    “好,我先走了啊,你早些回去。”

    他点点头算作回应,站在原地瞧着两辆车错身而过,直到消失后,面容复又挂上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

    自从她把蒸饼子算作自己的特色小吃后,人是比之前多了好几倍,络绎不绝,全是过来买蒸饼子的。

    要不怎么说唐元元有生意头脑,这个时候趁势推出围绕蒸饼子新开发的特色小食,红枣面疙瘩,油饼卷糕。

    全都是根据清水县出名的原材料制作而成,带着浓厚的乡土人情风味,她想着回去后把它们全都研究出来,联合现有的食物,打响名头,然后计划着挣钱后,在城里开家自己的食肆。

    说干就干,闭市后,她马不停蹄地回到家,直接钻入灶房,专心做菜,旁人叫她都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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