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不久,唐元元几个刚拐进一条胡同,身后就听有人叫她。

    驻足一看,这人她有些印象,好像是那位莲娘子身边的贴身丫头,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护院家丁,看样子好像都是莲娘子的人。

    “唐娘子留步片刻,留步…”那丫头跑的气喘吁吁,到她近前缓了口气才说道:“我家莲娘子有话要我代为转达您。”

    她示意家丁上前来,将手里捧着的雕花木盒打开,里面躺着几本孤本,都是关于如何做菜的书。

    “我家娘子说,您今日劳苦,老爷与她心情甚好,这几本书放在她那边左右也是给库房添灰,倒不如赠与需要人之手,发挥其该有的价值。”

    唐元元听了这话,都要在心里笑出来,一个王夫人绕着她攀顾先生的缘,一个莲娘子这就趁着人后,与她封礼。

    这也不难理解,听丫头话中意,便能听明白,这是感谢她呢。

    怕是在这府中日子也过得艰难,有主母压着,她一个贱妾又能如何,只能从旁次里谋求,而王大人便是她所求,只要当着他的面敬奉着主母,王大人也会觉着她谦恭温和,自会对她另眼相看。

    恰巧,唐元元作为承接方,为了满足主家需求,肯定会竭尽所能,可不就与她的手段碰一起去了?稍稍附带着帮她个小忙,也不见得有失,一举两得。

    就是不知道这位聪明的莲娘子有无所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她那庶出的孩儿。

    莲娘子倒也知道投其所好,她确实对这些孤本感兴趣,便让汪子安接过。

    “替我谢过你家娘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请她不要放在心上。”

    她可是个聪明的,复又带上一句特殊的,“赘人嘴舌最是不入流,我更是生意人,最重信誉,旁人私事断不会从我这里传出去。”

    “那便不扰您事了,我立刻回去复命。”

    丫头这才放下心来,与她拜别后,领着家丁从王家角门悄悄进去,不见了人影。

    回身准备去小库房,却在转身之际,无意间瞥见跟着她的那三个丫头,顿时没了心情。

    攀权结亲这种事儿很正常,大家族不都是为了巩固利益与家族香火能延续长远,不是把自己女儿嫁与门当户对的别家,就是想尽办法地攀附高门,甚至于还能将自己养了许久的美妾忍痛割爱,赠与高/官。

    即得益了旁人一生都不见得能享受一毫的光鲜,就要承担旁人无法理解的千钧责任,女儿是外嫁的,少爷则是努力读书拜官光耀门楣的,屡见不鲜。

    唐元元倒不是因为这个生气,而是王夫人与她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养几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在身边,日后顾先生与她生疏了,也好叫送过去几个暖床,还能盯着不叫旁的狐媚子钻了空子,捏不住他的心,她也好将人牢牢攥在手里。

    靠手段和一堆女人争抢一个男人,他是天仙吗?

    王夫人也未免太看扁她,若是真有这一天,顾七郎这个人哪来的回哪去,爱喜欢谁喜欢谁,她才瞧不上。

    男人还没有银钱重要,有了钱,吃香喝辣,住高宅,管叫别人如何看待她。

    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听说清源府的高小姐就是因为不想下嫁那些个浪/荡子,才心高气傲地一个人过日子,倒也清闲自在,还落了个好作诗的美名。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夫人这一通给她硬塞丫头,倒也把顾七郎的性子估摸歪了,还当他是寻常男子呢。

    他今年十七,早能娶妻生子了,便是没那个心思,凭着他出众的名声和脸蛋,有的是丫头倒贴着给他做通房,可他身边一个小娘子都不见,这样有名的人,问亲的人家肯定是踏破门槛的,就没见哪家成功过。

    就冲这份冷硬的心性,三个调/教好的小小丫鬟,能入他眼才怪,女人怕是还没仕途重要。

    三个丫头无措地站在一边,汪子安也是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有些无奈。

    “她们三个要安置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唐元元没好气,好好的心情全给坏没了。

    人是官家夫人送的,还不能随意处置,也不能带回家,家中有小伍两口子,若是带回去搅得小夫妻俩出了感情问题,她便是罪人。

    带去唐父母那里,便是背离了王夫人的初衷,定是不出片刻,这消息就会传到她耳朵里,少不得又是一桩不好处理的糟心事。

    而她的队伍也不需要这种官户人家细心调/教出来专门伺候人的丫头,她要的是伙计,突然多了三张嘴吃饭,还要花钱养着,烦死了。

    “即是冲着顾先生去的,何不让他处置。”汪子安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带了些漠然,给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这眼神淡淡的,唐元元却看出了莫测的意味,她读懂汪子安话中意思,陷入沉思。

    只稍稍思忖片刻,她就让他先去小库房等她,自己则是写了一封信,将三个丫头的奴契一起装进去,交予祥云,叫她领着剩下两个丫头,一并去漳逸书院。

    “娘子…我,我们这便去了。”

    祥云是个说话柔顺的,整个人从头到脚具是如水般恭和,面容清丽婉约,墨黑的秀发挽着双环髻,发结处各簪一朵粉红的桃花结,衬得她人比花娇。

    “去吧。”唐元元不再挽留。

    三个丫头谦卑地与她屈身行礼,然后转身朝着书院方向而去。

    唐元元瞧着三人走远,转身去了济世堂,先是看忘了唐父,又与唐母说了会话,告别后去了小库房,与汪子安商议三日后的红事宴。

    这会的书院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是在提前准备过几日要去唐家的问亲六礼。

    这是清水县地界的习俗,聘书过后便是要问亲,六样喜礼便是体现这门婚事的重视程度。

    顾家在清水县经营半辈子,声望财帛俱佳,便是六礼也是准备极好的,光是紫光福禄如意耳尊瓶就有一对,景泰蓝掐丝花果文盒,六斤六两梅花岩谷茶,五色盘纹璎珞珠宝一副,二十六梨花春,二石米粮。

    宴文珺还是头一次感到身体说不出的疲累,许是从来没有做过活,这双葱白素手便是将将搬了几个茶罐,这手腕就酸疼的厉害。

    顾怀之见她揉着手腕,眼底浮现疼惜,脸色却冷了,走过去扶住她,语气淡淡。

    “坐着歇息,问亲的六礼左右数量也不多,我来就可以。”

    执起她的手腕仔细瞧着,没有任何闪失后,稍稍放下心来。

    “哪就那么娇贵了,你呀,就是将我看顾的太密实,半辈子过来了,我都还没为你做过一顿饭食,做你的夫人到这地步,传出去也是怪哉。”

    宴文珺微弯着眉眼,眼尾已经悄然爬上岁月的痕迹,却难掩风韵,华服在身,反倒叫她瞧着像画里活过来的风雅妇人。

    顾怀之没说话,神色倒是缓和不少,还跟着笑了笑。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小书童的通报声,说是门口站着三个小娘子,是唐娘子使唤来寻顾先生的。

    顾怀之便是眉头轻拢,望着门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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