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她抬头望着顾先生,才发觉他正定定盯着她,眼里没别人。

    悄悄捏了捏手指,她觉得耳根子有些烫。

    “唐娘子,这对腕钏是冰种玉髓,价值连城哦。”

    顾先生身后那位郎君适时出言,冲着她微微躬身一礼,“在下柳河勋尉府柳沛之,与你家郎君是多年故友。”

    “柳郎君这厢有礼。”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先是礼貌地回复。

    “你也许有所不知,顾郎君的书法可是一绝,他会草书,行楷,小篆,正书体。这对腕钏便是他给人写了一幅字得来的,还没捂热就巴巴地赶来给你带上。”

    柳沛之长相秀丽清俊,身长如竹,雅致如玉,气质倒是与顾先生截然相反,若说顾先生是一匹凶悍外露的孤狼,那他便是一汪山中清泉,静水流深。

    这话得来顾七郎一记锋利眼尾,柳沛之可不在意,而是瞧着唐元元清和地笑。

    他是第一次面见这位传说中的唐娘子,以往都是从顾七郎口中听闻,今日一见,确实与众不同,没被他的身份吓住,还不卑不吭地与他问好,这样的性子倒让他生出几分兴趣来。

    她今日穿着一件织花四方铜钱翻领半臂,底下着一件烟青色襦裙,头发梳着双环髻,长相明艳大气,峨眉桃腮,不像一般小娘子那般清雅,便是气质也自带了些惑人心神的媚态,虽不施粉黛,但面容看上去却给人一种富丽堂皇之感。

    柳沛之心想,原来是这样一位小娘子,气质倒确实独特。

    “价值连城?”唐元元这才有时间惊讶,细细瞧了一眼顾先生。

    他写字很厉害她早就知道,之前还在摆摊时,有一次起迟了,不就是他用写字帮忙拖住食客们的,这才给她争取了时间。

    只是唐元元不知道,他居然会这么多种字体,一个字一两银子不是白叫的。

    她忽然天马行空地想,干嘛累死累活地挣钱啊,干脆把顾先生绑起来困到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天天逼着他给自己写字,发家不是片刻钟的事?

    当然,她就是在心里想想,这种念头若是让他知道,怕是当场便会跟她闹脾气。

    “冰种玉髓历来贵重,这种腕钏一直被当做信物赠与男女定情,唐娘子可要好生带着,除开其本身的寓意,质地上乘的玉件儿养人,很有灵性。”

    柳沛之笑着答复她,觉着这丫头挺可爱的,惊讶起来腮帮子稍稍鼓起,艳丽中透着些可掬,像只雏鸟一般。

    他果然又给自己赠了一件定情之物,唐元元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紧张地想,唐父说过,十大定情信物,难道要给自己都送全么?

    顾七郎看了她一眼,带了些清浅地笑意,“一件饰物而已,戴你腕上何来价值。”

    只有她才是无价之宝,东西就是个死物件。

    一句话说的叫唐元元红了脸,连忙转身跑进后堂,喜滋滋地摸着这对腕钏与唐父母瞧。

    顾七郎前后脚地跟进来,见过唐父母后,淡淡嘱咐。

    “我牵来一驾马车,就在门外,想来唐伯父该是用得上。”

    “马车?我雇了一顶软轿来着,也在门外。”

    唐元元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今日是唐父出医馆的日子,他是特意赶来相送的吗?

    想到这里,她心底便是甜丝丝,可是如此一来,她找来的软轿不就赋闲了…

    他看着她,“我过来时看到了,让轿夫退了银钱原路返回。”

    说着,他把手掌摊开,有些薄茧的大掌中躺着一粒碎银子,递给她。

    “我不要,你拿着吧。”她双手推诿,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后,便觉着有些烫,由脸到身的烫。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容易害羞,明明是个不怕生的,对着旁人都没这么紧张过,偏偏一遇到顾先生,这种小女儿心态便是频繁发作。

    顾七郎双眸轻垂,淡淡地眼神扫过那双触碰到自己随即便离开的小手,手指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眼底暗光溢彩,密实的睫毛遮盖住,外人却瞧不出任何来。

    唐母一早便收拾好了细软,在济世堂陪着唐父住了这么些天,零碎东西真真是一大堆,足足收拾了四个大包袱才算是完,搬家一样。

    王豆花还有两月便要生产,因为怀着双胎,肚子已经大到夸张,得时时刻刻都需要一个人来扶着她,行走坐卧都得有人看顾。

    这段时日,可是把小伍累到不行,又是地上的活,又要照顾媳妇儿和幺妹,家里家外忙得团团转。

    好在唐父终于能回家了,只要唐母在家,帮衬着照顾,倒也能减轻些他的重担。

    唐元元自己也是忙得没法,经常想着要给嫂子做点什么吃的,但总是没时间,索性一直给钱,缺什么让小伍去买,她自己每日从城里回家,也会给她和六水带些时兴小食或者小玩意。

    眼下两人订亲在即,顾七郎也不好跟着到人家家中,只是将唐父送上马车,自己站在原地,目送着唐元元离去。

    临走时,唐元元温情地看了他一眼,两人没说什么话,却都知道彼此心中所念,倒也美好。

    路上,她还在瞧着这对腕钏,眼不错地盯着看。

    唐母在她脸前挥挥手,笑着嗔怪她,“再看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了。”

    王豆花也是抿着唇笑,她还没见过如此贵重的镯子,也是好奇地跟着瞧,但因为身量太重,只好坐在远处看。

    “这镯子瞧着便贵重,可是和田白玉?”唐父拉过她的手腕细瞧,他只知道玉石中的和田一种。

    唐元元仔细地将这对镯子护在掌心,仿佛那人就还在她身边一样。

    声音都充斥着自己发觉不了的甜美,“是冰种玉髓,顾先生给人写了一幅字得来的。”

    “我的老天爷…”

    这下不止唐父,连着唐母王豆花全都变了脸色,一脸震撼。

    唐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撒开手,他可不敢碰了,太过贵重。

    紧张地连连嘱咐她,“你回家后可要好生收着,最好买几块上好的绒布一层层包起来,放到高处,谁也不能碰!”

    又是转身告诫六水,“老六可不能乱翻四姐的屋子听到没,若是把这个镯子摔碎了,便是不好再见人顾先生了。”

    “爹我记住了,我不会碰的。”

    六水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为何这么紧张,但看他们的神色,她本能地觉得这件镯子还是不要碰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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