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便听你讲讲。”
冯作宾躬身一礼:
“多谢。”
然后他便讲起一则故事来。
他讲的故事,用当前流行的志怪话本风格来说,标题便应该是:
《星上屋群侠众仙,勇破冯宅淫邪画妖传》。
简短点便是:
《画中妖》。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兴师问罪的夏家众人,刚听个开头,就面面相觑,气势一下子便弱了下去。
冯作宾可没替夏金桃隐瞒。
虽然对那些丑事,做了遮掩,含蓄委婉,一带而过,但那只是为了不刺激夏家人,避免他们打断自己的叙述。
能被选为主力,今天来的夏家人,没一个是笨蛋。
他们,都听懂了。
很快就懂了。
一个个神情沮丧,强撑着才能听完。
哪还有什么兴师问罪之心?
尤其听到冯作宾讲完“故事”后,最后说的那句话,他们便连一点找麻烦的心思,都没有了……
冯作宾说的是:
“各位夏家高朋,觉得这故事,精彩传奇与否?”
“若是到城中各大酒楼,让说书先生们说说,食客宾朋们,爱听否?”
这话一出来,夏家众人,不约而同,顿觉一股寒气,蹿上脊梁骨。
为首的长辈,慌忙摇了摇手,又拱拱手行礼道:
“告罪告罪,今日鲁莽,惊扰了贵宅,是我们的不是。”
“咱们这就走,这就走!”
“打碎的花盆用具,你说个价,咱们足价赔付!”
“那不用。”
冯作宾挥挥手,
“咱冯家不缺钱,就怕丢人。”
听了这话,夏家人更加落荒而逃。
不过那长辈,临走前,还是多问了冯作宾一句话:
“不知那星上屋,在哪条街?怎么走?”
都是聪明人,冯作宾一听就懂了。
也不难为对方,反正这种消息,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何必再做恶人?
他也就客客气气地,把李云绝的店铺地址,说给了夏家人听。
听他告知,来找茬的夏家人,反而要千恩万谢,然后才灰头土脸,垂头丧气,铩羽而归。
冯家这笔生意,对李云绝来说,真的大赚特赚了!
降妖结束后,冯作宾好说歹说,又额外塞了五十两银子给李云绝。
冯作宾并不是瞎大方、痴客气,作为商人,老冯在金钱上尤其有原则;
实在是他,全程看了降妖过程,便发现,就这活儿,五十两,给少了。
经过认真估算,在商言商,他认为,总价在八十七两左右,差不多。
最后他索性做个痛快人,凑个整,给一百两,便又补了五十两给李云绝。
李云绝自然推辞。
但冯作宾有个习惯,算好的帐,一定要清掉,因此坚持给这笔银子。
最后李云绝推辞不过,也便收下了。
他收下,一方面因为对方盛情,自己推辞不过;
但另一方面,他倒也想看看,那个可恨的诅咒,这回能生效到什么程度。
虽然钱箱有锁,也是铁质,但对于那个诅咒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心怀忐忑,好不容易等了半天,他跑过去重新打开钱箱一看——
哎哟!
一百两纹银,分文不少!
李云绝差点泪流满面,十分感慨:
“哎,果然家宅安宁,非常重要,值这个钱!”
但一个多月后,他便知道,自己还是错了。
家宅安宁的价格,还不止这个数。
原来,就在夏家去冯家,高开低走地闹腾一番后,才第二天,夏家便有人,来到清凉山上了。
刚开始时,李云绝还以为来了新主顾,连忙热情招待。
却没想到,夏家来人,直接双手奉上一百两纹银,跟他道:
“李仙长,咱夏金桃家,拿这一百两纹银,买你个‘哑口无言’。”
一听到“夏金桃家”,李云绝心里一动,马上就猜到点什么。
接下来夏家人说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夏家希望用这一百两白银,作为封口费,请他对一个多月前,冯宅的那桩业务,不要再说三道四,尤其不要再到处宣扬。
尤其,千万别把它作为成功案例,今后店铺各种宣传。
听到这个请求,李云绝哭笑不得。
但他也非常理解。
不过,他可是正直的仙长侠客,怎么会另收这个钱?
敏感的委托,帮主家保密,是天经地义,怎么还要另外再收封口钱?
他李云绝,可是正经生意人来着。
于是他看着眼前石桌上,满眼白花花的银子,强忍心中痛楚,义正辞严地拒绝。
却没想到,一拒绝,夏家人,却好像被毒虫蛰了一样,一下子跳起来!
然后这人眼含泪花,拼命说好话,苦苦哀求李云绝收下。
那架势,极度卑微,极度可怜,简直就快给李云绝跪下了!
这场景,始料未及。
开始还以为,只是来人胆小,故此坚持,李云绝又情词恳切、赌咒发誓的,说一定保密,不用收这个钱。
却没想到,夏家来人就是不依,简直声泪俱下了。
见得这样,李云绝还能怎样?
只能“忍痛”、“勉强”收下了。
没想到一收下,夏家人立刻眉花眼笑,腰也直起来了,搞得倒好像收钱的人,是他一样。
当然,李云绝答应收钱后,夏家来人,也适时从怀里,掏出一张契书。
契书上写明:
李云绝,汴梁东郊清凉山人氏,现代表星上屋,收下封口费白银一百两;
今后星上屋所有人,都不得对外泄露,冯宅除妖事;
如若违反,当十倍赔偿。
对这样的契书,李云绝也不反感,人家可是给了好大一笔银子呢!
他立即爽快地在契书上,签名画押。
夏家来人大喜,立即把签好的契书,珍而重之地收在怀里,满脸堆笑地拱手告别,喜滋滋地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