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长孙扶摇留在宫里陪太上皇一起用早膳,见顾箐一副忧愁懒怠的模样,猜测道:“陛下莫不是看上了南宫家的郎君?”

    “干娘何出此言?”

    顾箐喝了口小米粥,“朕连南宫家的郎君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长孙扶摇想到南宫家的郎君,确实丑得各有各的风格,也就唯独她家大郎君长相还算勉强可以,“陛下不是看上了南宫羽才对丞相府如此仁慈?”

    仁慈?

    顾箐眼皮一跳,放下手里的碗一脸认真,“干娘,少造杀戮也是为母亲积福嘛,再说了,朕风评不好,经此一事,也改改形象。”说着对太上皇眨了眨眼。

    太上皇被她鬼精鬼精的样子逗笑,“南宫家的老东西汲汲营营往上爬,官居宰辅尤不满足,箐儿流放她倒是比砍了她还让她难受。”

    说着对顾箐和长孙扶摇道:“太医让我饮食清淡,倒带累你们也跟着我吃这些寡淡的,明日你们用了膳再来。”

    顾箐摇头:“早膳饮食清淡吃了还怪舒服的,是吧干娘?”她看着长孙扶摇浅浅地笑。

    若说这个宫里除了太医谁更了解太上皇帝病情,那非摄政王莫属。

    果然,就见长孙扶摇神色微变,眼底闪过哀戚,“是,我们喜欢陪你用饭。”

    顾箐连忙应和,“对,我们三餐都来陪母亲。”

    太上皇抬眸在两人脸上凝视片刻,倏地笑了,“也好。”

    对于太上皇的病情三人心照不宣一字未提。

    ……

    当皇帝的日子对顾箐来说实在艰难。

    她需要改变原主以往形象就得好好上课,好好学武,好好学着批阅折子,时间被安排得满当当。

    上午跟帝师摇头晃脑背书学治国之道,下午由摄政王亲自教导武艺,晚上才有时间批一些拍马屁的折子练手。中途还得掐点儿跟着摄政王陪太上皇吃饭。

    一整天下来,顾箐脚步虚浮,灵魂都快出窍了。

    等沐浴更衣,在侍女芙蓉力道适中的按摩下昏昏欲睡之际,她挥手赶走了芙蓉,将玉佩放在心口的位置,沉沉睡去。

    楚博衍……

    让姐姐我看看你这次又做的什么梦?

    ……

    顾箐再次有意识,发现自己又到了冷宫那间熟悉的屋子,只不过这次是在夜里。

    月光透过破烂不堪,起不了任何挡风作用的纸糊窗户,将一个一个橙黄不规则的影子投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潮湿腐烂的气味,大门敞开着,这股难闻的气味也始终在鼻尖萦绕。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上次的样子,小手小脚,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能感觉到脚丫子踩在地上有种冰冰凉凉的触觉。

    靠近床铺时,她不合时宜的想:上次她好不容易才哄的小家伙信任自己,这次又要重新来过,也不知要怎么哄他才好?

    他还是熟悉的睡觉姿势,蜷缩成一团,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从外面看就只能看到床上隆起的一个小包。以这个小包的大小,她判断他应该也是跟上次差不多大。

    突然。

    顾箐发现这个小包在微微抖动,甚至从被子里隐约能听到细微的唔咽声,她以为他已经醒了,再一想自己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他一个小孩,只怕恐惧极了。

    想着出声喊他一声,又怕这样会让他更害怕。

    纠结几秒钟,顾箐果断从房间里出去,待在了门外。

    借着月光她能勉强能看到小家伙,如果他等会儿掀开被子悄悄观察,她也能知道她突然出现将他吓到了什么程度。

    结果一刻钟过去了,被子里的小人完全没有要活动的痕迹,只是似乎一直没有停止过颤抖。细微的哼唧声,她离得较远听不太清,但一直断断续续存在着。

    ——情况似乎不对。

    她拧着眉心小小声开口试探,“小五?你醒了吗?”

    “……”床上隆起的小包包安安静静的。

    “小五,我进来了?”

    “……”床上的小家伙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有问题!

    顾箐跑进房间,站在床前,脚步声这么大的动静,床上鼓起的小包包没有大幅度抖动,只是轻微地时不时轻轻颤一颤。

    “小五?”

    又是一声轻唤后,被子里完全没有被吓到后的大幅度惊惧表现,她果断掀开了他的被子。

    小家伙背对着她蜷缩着,小身子时不时抽动一下。

    她个子矮,站在床前眼睛看不见他前面是个什么情况,但被子里一股热气直往脸上扑,且,刚刚的哼唧声更加明显,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低低在呻吟。

    后脑勺的两个小啾啾也散乱在枕头上,她努力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入手一片滚烫。

    !

    ——他发烧了!

    来不及想太多,她爬上他的床,将小家伙掰正,又跑去倒了碗水,将他扶起来,发现他已经烧糊涂了,自己完全喝不了。

    又重新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体温高到离谱。这时候他又开始微微的抽搐,牙关也在咯吱咯吱,呼吸节奏极快。顾箐觉得喂水,冰敷物理降温估计行不通。

    太严重了。

    必须得喝药。

    但是问题来了,这时候她上哪去找药?

    她急得满屋子团团转,脚尖不知道踩到什么尖锐的痛感从脚底板传上脑仁子,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这里只是楚博衍的梦。

    即使他在小时候确实发生过,可也是已经被他挺过去了的劫难。

    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用做,他也能自己挺过去。

    她再次爬上床,看着他小身子一次又一次颤抖,牙齿磨地咯咯作响,喉咙里奶呼呼小小声的哼唧着什么。

    顾箐偏过头不忍心再看,很快又转了回来盯着。

    心里想,万一呢?在梦里他万一挺不过去,万一他梦见小时候的自己死了呢?

    她该怎么办?

    就这样干看着?

    又过了两秒钟,顾箐狠狠咬了咬舌尖,觉得自己犯了蠢病。

    她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上,想办法背起他,直奔记忆里供奉菩萨的老嬷嬷住处。

    这是她在这个梦境里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求助的人。

    她赌供奉观世音菩萨金像的人,同样也有一颗菩萨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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