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听话,但更想多看几眼阿软。
傅霆深眸光焦灼,看得苏软心里烦躁。
她轻轻拨弄着手中的银针,每一根针都细如发丝,闪烁着寒光。
声音不比银针反射的寒光温暖多少。
“闭眼,睡一会儿。”
傅霆深这次听话了。
阿软看出来他昨晚没睡好,要他补觉。
傅霆深并不觉得困,可苏软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眼皮垂下刹那,疲倦像潮水一样涌来。
傅霆深努力保持着清醒,他还想和苏软多说说话。
但他没能撑住。
药房里弥漫的浓郁苦香与苏软身上萦绕的淡淡药草香气混杂在一起,催眠一样,让他的思绪变得越来越遥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傅霆深睡着了。
苏软没想到傅霆深能睡得这么快。
英挺的眉宇间残留着疲惫和劳累的痕迹,眼下的乌青比起在茶室针灸那次还要严重。
他的呼吸平缓而沉稳,全身放松,手掌随意搭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缩,掌心向天。
这是全然没有防备,对所处的环境和身边的人全然信任的一种睡姿。
苏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几分动作。
顾泽安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作为一名医生,她很清楚,对于长时间睡眠不好的人来说,深入睡眠是多么奢侈。
她没有注意到,顾泽安微微暗沉下去的眸光。
*
傅霆深睁眼时,神清气爽。
郁积多日的疲劳一扫而散。
他身上盖着一床加绒的被褥,闻起来暖洋洋的,有太阳的味道。
傅霆深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看看时间,离苏软帮他针灸不过一个小时。
弥漫着浓浓药香的药房里冷冷清清的,苏软和顾泽安都离开了。
傅霆深有些懊悔,他怎么就睡着了呢?
该趁机多和阿软说会儿话的。
掀开被子下床,刚穿上外套,一个佣人模样打扮的走进来,手里端着餐盘。
餐盘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两张粗面饼,一小份咸菜,以及他自己带来的桂花糖醋脆萝卜和酸梅鸭。
“阿软让你准备的?”
“是的,傅先生。”
傅霆深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心里暖融融的。
阿软果然还是关心他。
佣人在旁边说:“傅先生,二小姐让我转告一声,晚上您用完餐过来就好,直接走后门来药房等她,不要来太早。”
傅霆深随口应着。
“知道了。”
他就着咸菜,把粥和面饼吃得干干净净,倒是自己带来的凉菜没怎么动。
佣人来收碗的时候都惊了。
傅氏集团的总裁是多久没吃饭,粥碗干净得都快不用刷了。
晚上,傅霆深如约而至。
他早到了半个小时。
苏软还在煎药,顾泽安依旧在旁边打下手。
傅霆深脱下外套,弯起袖子,径直走到苏软身旁。
“阿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傅霆深挡住顾泽安,抓起一把药草片,好奇地问。
“阿软,这是什么?”
苏软扫了眼。
“肉苁蓉。”
“这个呢?”
“白术。”
“这个和那个好像,也是白术吗?”
“这是泽泻。”
苏软职业病发作,下意识解释。
“泽泻利水渗湿,能缓解你头晕的症状,白术则可以补气健脾。”
“哦哦,那这个呢?”
“远志,安神益智的,这个对肠胃具有刺激性。”
苏软说着,抬眸看了眼傅霆深,认真问。
“吃过饭了吗?”
傅霆深点头。
“吃过了。”
“吃完饭多久了?”
“半个小时左右。”
苏软轻嗯一声。
“那去一边等着吧,再过十来分钟,药就熬好了。”
傅霆深不肯走,他看着摆满药柜的各类药剂,再瞅一眼正在分门别类的顾泽安,深吸一口气,端起苏软早上用过的药臼。
“阿软,我帮你捣药吧。我力气大,你说捣哪个?”
苏软沉默了一瞬,长叹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
“不同的草药需要不同的程度的研磨和混合方法,你不会。”
傅霆深执着地抱着药臼。
“我可以学。”
苏软很想翻他白眼。
“我没空教。”
这时顾泽安绕到另一边去整理药材。
傅霆深放下药臼,跟着绕过去,把顾泽安挡得严严实实。
“我帮你看火候。”
苏软无奈了。
“那你看吧。”
傅霆深找到了可以帮到苏软的地方,唇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喜悦。
像是一个秘密的微笑,只为一个人在心中绽放。
“现在这个火候正好吗?”
“正好。”
“火候会不会太小了?”
“煎药后期,文火最好。”
“什么时候要调整?”
“不需要调整,保持药液微微沸腾状态就行。”
“阿软,药什么时候能煎好?”
“十分钟之后吧。”
“阿软,晚上可以吃话梅糖吗?”
“……”
苏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话梅糖,塞进傅霆深掌心里,眉心隐隐挂着不耐烦。
“吃糖,不许再说话。”
傅霆深空落落的心像是被这把话梅糖塞满一样,酸酸甜甜的。
他破开糖纸,含了一枚在齿间。
他不喜欢甜的,但是阿软给的,和别的不一样。
接下来的十分钟,傅霆深不再说话。
他像是个带追踪模式的人形屏风,绕着苏软转圈,宗旨只有一个,把她和顾泽安隔开。
苏软把看火候的工作交给傅霆深后,就拿起了诊疗本,开始誊写今晚用到的药材,对傅霆深的小动作没什么察觉。
顾泽安几次想晃开傅霆深都没成功,脸色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