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景和帝适时出声制止季明庭。

    季明庭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俊脸憋得青红,很憋屈的去看姜柠,刚好和姜柠对视上。

    姜柠的眼里有委屈,却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太子!”景和帝再度出声,语调阴沉。

    季明庭听出警告之意,紧握的拳头一松,深吸气,压住胸中的怒意坐回席位上。

    镇住季明庭后,景和帝才横向卫冬,“都是死人吗?”

    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卫冬身体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内其他人亦是抖三抖,人人噤若寒蝉。

    被吓一跳的谢贵妃见状,立刻低声喊卫冬:“卫公公。”

    卫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让宫人抬来湖光山色刺绣屏风,遮住谢贵妃和姜柠这边的席座。

    “陛下,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呢。”谢贵妃柔声提醒。

    景和帝怒不可遏的脸色有了好转,见沈昭还盯着屏风出神,语气更加阴沉了,“沈爱卿。”

    沈昭回神,目光移向景和帝,向来冷淡的眉目里,露出点点腼腆,他懊恼道:“陛下,臣一见她,心生欢喜,失了礼数,请陛下责罚。”

    他主动表明心意,又递上台阶,景和帝当没听见他的心意,也没下台阶,只问:“沈爱卿方才说见过贵妃身边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姜柠本就惶惶不安的心差点跳出喉咙,惊慌下,交握的手无意识紧握,指甲掐在掌心肉里也未察觉。

    “梅林的夜色太浓,臣没有看清楚,只是很像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位姑娘……”

    沈昭说的含糊,没明确指出是姜柠。

    姜柠的心这才缓缓落回心房,手失去力气,才感觉掌心有钻心的痛,垂眸一看,掌心有好几道充血的月牙印。

    这时,沈昭又自嘲一笑,像是笑自己痴心妄想,讪讪道:“大概是臣看错了吧,请陛下恕罪。”

    姜柠缄默了,心中莫名的憋闷。

    景和帝也默了。

    殿内一时无人说话,静默得让人心里发慌。

    谢贵妃瞄一眼景和帝,见他还是怀疑姜柠,便不着痕迹地给郑皇后使个眼色。

    沉默一晚上的郑皇后看一眼浑身紧绷的姜柠,一番思量后,心里一叹,柔声开口:“阿柠,你方才经过梅林有看见沈将军吗?”

    姜柠的双眸倏地亮如星光,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郑皇后摇头:“娘娘,臣女去更衣的时候,梅林黑漆漆的没有人。臣女十分害怕,回来便走了另一条路,没经过梅林。”

    沈昭闻言,心底挑眉啧一声,道:说谎的人真不可爱。

    郑皇后笑了笑,对景和帝柔声道:“陛下,阿柠一向乖巧懂规矩,想来其中有误……”

    景和帝抬手,郑皇后便不再说话了。

    姜时屿见机行事,对景和帝拱手道:“陛下,阿柠和烟然并不认识沈将军,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谢贵妃也趁机说:“沈将军喝了那么多酒,看错眼是正常的。”

    景和帝对这些话不置一词,他眯着眼,眸底阴翳,冷冷的扫过沈昭和姜柠,扫过被忽视的姜烟然,最后投向跪在角落的宫人,不重不轻的问:“你当真亲眼看见沈将军和姜家小姐碰面了?”

    说的是姜家小姐,不是小小姐,用的是“碰面”,不是“私会”。

    宫人听出言外之意,惶恐道:“天、天有点黑,奴才也许看错了,不是、不是姜家小姐。”

    景和帝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宫人吓得身子抖得筛子,连连磕头改口:“陛下,奴才该死,奴才看见沈将军和一个女子就以为是哪家小姐,却忘了梅林有宫女,污蔑了沈将军名声,奴才该死,请陛下饶命。”

    景和帝一挥手,道:“卫冬,把他拖出去,连同梅林冲撞沈爱卿的宫女一起,杖责二十。”

    两个御林侍卫立刻走向宫人,一把拽起,捂住嘴,往外拖。

    宫人眼露惊恐,眼睛频频看向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照云。

    景和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小细节,目光落在照云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殿内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宫人临时改口,编造出一个宫女,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景和帝的意思。

    想想也是,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寒微将军,一个是姜家的娇娇女,怎可联姻?

    一时,揣摩出景和帝圣心的朝臣,看向沈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啧,京中又多了一位爱慕小小姐的可怜人。

    这些人的腹诽,景和帝是不知道的,他的视线从照云身上移向沈昭,语调微冷:“沈爱卿以后夜里出去得让小厮掌灯,免得有人眼瞎冲撞你。”

    “不用,臣夜里看得清,可以避开冲撞。”沈昭说。

    景和帝不悦,觉得沈昭真是喝多了酒不清醒,不仅肖想姜柠,还反驳他的话。他不耐烦道:“沈爱卿醉得厉害,回去歇息吧。”

    说完,起身拉过谢贵妃,“散宴,众爱卿回去路上小心。”

    走前,指了姜柠:“赵慨,派御林侍卫送阿柠回府。”

    “是,陛下!”

    宴会散去,沈昭静静望着姜柠的马车和夜色融于一体,忽略周围看热闹的眼神,转身跨上马要回府。

    “沈将军、等等,沈将军——”

    沈昭勒着缰绳调转马头,见追出来的人是卫冬,略微有些诧异地问:“卫公公,怎么了?”

    卫冬跑得直喘粗气,掐着腰,断断续续说:“沈、沈将军……你的衣服忘拿了,陛下吩咐奴才给你送来……”

    他歇上几口气,才捋顺呼吸,直起腰,脸色板正:“沈将军,这衣服已经烘干,明日上朝可穿。”

    沈昭点头,不用他开口,跟随他的近卫参将杨松自觉接过宫人递上来的衣物。

    杨松本来还奇怪,自家将军明明是朝服进宫,怎么是文臣长袍出宫?

    看这样子,大概是哪个宫女想给将军暖床呢!

    沈昭睨一眼笑容灿烂的杨松,警告他心思不要太多。

    杨松立马严肃脸。

    “沈将军,路上小心!”卫冬弯腰道。

    沈昭点头,打马消失在夜里。

    卫冬回到紫极殿,对长榻上闭目养神的景和帝回禀:

    “陛下,那洒扫宫女已经自尽,据与她交好的宫女说,她确实是自己存了心,想搭条出路,才在沈将军去章华殿的路上,故意碰他一身茶水。”

    景和帝闭着的眼皮动都未动。

    卫冬的声量压得更低:“据那宫人交代,他只瞧见沈将军往梅林方向去,并未亲眼瞧见沈将军与小小姐会面。”

    “之所以回章华殿禀报,是因为姜家二房小姐的侍女拦住他,说小小姐与沈将军有事要相商。事关重大,他惶恐得很,才冒冒失失进殿禀报陛下!”

    景和帝依旧闭着眼,唯有手里的珊瑚串越转越快,“既如此,先留着他,让夜羽找个机会。”

    夜羽是景和帝身边的暗卫首领,让他找机会做什么,景和帝没明说。

    但卫冬心里一惊,懂了,面色平静地颔首顺眼,“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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