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行到城门口时,最前头的黑衣男子“吁”一声,勒停马,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

    城门守卫本想上前盘问,但看清令牌的一瞬,脸色骤变,立刻退至一边,挥手放行。

    马车缓缓启动,行向城内,侧面的帘布被掀开一角,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小姐,我们终于到京都了。”

    “嗯。”另一名女子平静应下。

    *

    京中长平街某处医馆外,将军府的马车静静停在门口一侧。

    杨松在马车旁来回踱步,瞧见衣着朴素的林医女时,迎上她,热切道:“你便是林慕颜小姐吧?我们将军请你一见。”

    林医女也就是林慕颜,往他身后的马车看一眼,奇怪道:“家父与沈将军并未有私交,不知沈将军见我做什么?”

    杨松凑近一步,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草药味,低声道:“我们将军身体不大好,不想惊动旁人,还请林小姐替他诊脉。”

    马车帘布被掀开,林慕颜落座,对闭目养神的沈昭道:“沈将军,请伸手。”

    沈昭睁开眼,并未伸手腕给她诊脉,道:“我见你只是想知道,小小姐后颈的红疹子如何了?”

    林慕颜略有讶异沈昭为何关心这事,转念一想父亲提起过,沈昭在夜宴对姜柠一见倾心……

    可这与她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医者,并不负责牵红线。

    于是,林慕颜道:“还请沈将军见谅,医者不能向外人透露病者情况。你若真想知道便去姜府问吧。”

    沈昭看着和上一世一样耿直的林慕颜,沉默片刻,淡声说:“抱歉,是我多此一举了。”

    林慕颜一噎,不知为什么,她好像从沈昭冷硬的脸上看见被拒后的……

    委屈?

    一定是她的错觉。

    她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沈昭告辞离开。

    她进医馆后,杨松凑向马车,笑嘻嘻的问沈昭:“沈将军呀,林小姐怎么说?小小姐没事吧?”

    “没事。”沈昭说,懒懒散散的阖上眼,继续养神。

    *

    姜柠思来想去两日,还是决定查一查在圣若寺里遇见的女子,于是派青韵去请姜衍来用膳。

    膳毕,伺候的丫鬟们都出去了,姜柠才对姜衍开口:“我在圣若寺遇见一位得了癔症的女子,那女子三四十的年纪,好像认识我们母亲。”

    “我问住持那女子的身份,但住持含含糊糊,并不肯告诉我。大哥,我想你帮我查一查那女子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姜衍依旧板正着脸,没答应也没拒绝。

    屋里静默片刻后,姜柠低语道:“她叫母亲姐姐,想来和母亲关系不错,应该知道一些旧事。”

    说着抬起眼眸看着姜衍:“所以大哥,你帮帮我吧。我很想母亲,可我已经快要忘记母亲的音容笑貌了。”

    她眸中隐有泪花,恳求着姜衍。

    姜衍心底柔软下来,揉揉她的脑袋,温声同意:“好,大哥会派人去查的。”

    姜柠扬唇微笑起来,边抹眼睛,边叮嘱:“那大哥小心些,别让父亲发现,免得父亲伤心。”

    “嗯。”姜衍应道。

    姜柠吸吸鼻翼,岔开话题问:“大哥,太子哥哥好些了吗?”

    “听说已经可以下榻了。”

    姜柠放心了,忽而又想起:“大哥,我给你和三哥求了香包。”

    说着朝外喊:“青韵,把香包拿来。”

    青韵把香包拿进来时,恰好姜枫也来了。

    兄弟两人拿到香包后,发现盘里还有好几个,姜枫顺嘴一问:“这些是给谁的?”

    姜柠一一数来:“给父亲、二叔叔和二婶婶。”

    姜枫没想到二房也有,酸溜溜的说:“阿柠想得真周到。”

    随后抛抛手上的香包,又问:“阿柠没给姨母求?”

    “有的,还有太子哥哥和陛下。”姜柠说。

    一想到季明庭,她忍不住扬起笑,笑里藏着些女儿家的娇羞。

    姜枫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姜衍亦是如此。

    *

    康王府里,季卓康靠在榻上,太医正在给他的腿伤换药,长史孔思恒急匆匆进来,刚要说话又闭了嘴,退到一边等候。

    太医走后,孔思恒才禀报:“殿下,据暗线消息说,被暗卫接进京的女子,是沂州王氏家主的嫡出女儿。”

    季卓康顺嘴就问:“父皇这是又要纳妃了?”

    孔思恒面露尴尬,不敢背后议论景和帝。

    季卓康啧一声,没再思考景和帝此举的用意,只问:“找到另外一波刺客的幕后主使了吗?”

    他本想自导自演一出被刺杀,好洗清柳阁刺杀耶祁律冶的嫌疑,结果他的人里面混了真刺客,差点真要了他的命。

    他越想越气,狠道:“我非千刀万剐了这个背后下黑手的人。”

    孔思恒往季卓康的腿伤瞄一眼,心中暗暗叫苦,嗫嚅道:“殿下,再给……”

    季卓康打断他,“赶紧去查。”

    “是,殿下。”孔思恒拱手后转身要走。

    “回来,”季卓康又叫住他,“沈昭怎么说?”

    孔思恒想起压根没见他们的沈昭,脸色凝重道:“殿下,沈昭对小小姐不一般,怕是已经中了小小姐的美人计,被太子殿下收入麾下了。”

    季卓康回想起遇刺那日,沈昭一心扑在姜柠的安危上,于是狠戾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人把他救阿柠之事,‘好好’宣扬一番。”

    说着怪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季明庭是否真的能容忍头上一片青草。”

    ……

    永宁宫里,姜柠把香包给谢贵妃后,又和谢贵妃说了好些话,才小声说:“姨母,我想去看看太子哥哥。”

    谢贵妃就知道她入宫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高挺的鼻间哼出冷笑,没好气的说:“真是女大不中留。”

    姜柠哎呀一声,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阿柠中留的,阿柠陪姨母一辈子。”

    谢贵妃不信她的话,戳戳她的额头,“你啊你,整日就知道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也不怕人笑话。”

    姜柠揉着额头瘪嘴道:“也就姨母笑话我。”

    谢贵妃又哼一声,睨着她:“你再不出去,某人要把永宁宫望穿了。”

    姜柠羞涩起来,娇哼一声,对着谢贵妃做个鬼脸,飞快跑了。

    永宁宫外的宽巷小门处,季明庭站在一角,静静望着几株梅树。

    来往的宫女向他行礼时,忍不住红着脸庞偷瞄他。他却心无旁骛,一心等着自己的心上人出来。

    “殿下,小小姐出来了。”身边的青竹小声提醒。

    季明庭连忙回头,瞧见那道小小身影时,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意。

    见了面,姜柠怪不好意思地唤季明庭:“太子哥哥,久等了。”

    季明庭摇头:“我也刚来。”

    仿佛被罚站一个时辰的青竹心道:幸亏自己是习武的,否则就要遭不住啦。

    他这吐槽,前头的季明庭是不知道的,他正侧着脸,注视着和他说话的姜柠。

    姜柠一路絮絮叨叨,从圣若寺说到姻缘树,又从姻缘树说到祈福,最后才把袖中的香包递给季明庭,“太子哥哥,这是我特意给你祈的香包。”她软软的说。

    季明庭的笑意一顿,看着那香包忽而问:“阿柠妹妹去圣若寺,就是为了这香包吗?”

    姜柠听他语气不像高兴,不由得捏紧香包小声问:“太子哥哥,你不喜欢吗?”

    季明庭怎么会不喜欢,他只是……很自责。

    天知道,当他听说姜柠遇刺的时候,他有多惶恐。

    要不是郑皇后拦着他,他就是爬也会爬去圣若寺找姜柠。

    现在知道姜柠是为他特意去祈香包才遇刺的,他心底的自责不断发酵。

    “阿柠,”他轻轻握住姜柠的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很喜欢。”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下次不许为我冒险了,听见没有?”

    姜柠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脸颊一热,讷讷道:“知道了,太子哥哥。”

    季明庭又缓了语调,柔声道:“阿柠妹妹,知道你遇刺的时候,我三魂七魄都要吓没了。幸好,你没事。”

    “否则,”他低低叹一声,双手握紧姜柠的手,上前一步,贴近她,低声说,“阿柠啊阿柠,你要有个什么意外,让我怎么办呢?”

    他的柔情蜜意随着他的贴近,几乎快把姜柠淹没了。

    她羞得耳廓也绯红,颤着眼皮不敢看季明庭的脸,软声道歉:“对不起,阿柠知错了,太子哥哥这别生阿柠的气,好不好?”

    她娇软的撒着娇,简直要了季明庭的命,他默了片刻,还是情难自禁,便忍不住俯下身……

    姜柠正等着季明庭说好,额间忽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她怔愣住了。

    太子哥哥这是……

    亲了她?

    啊,太子哥哥亲了她!!!

    她羞怯难当,刚要推开季明庭,耳畔就传来一道阴沉沉的怒音:“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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