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仿佛没看见景和帝的眼神,笑吟吟地问他:“陛下可用了膳?若没用,臣妾让她们再去准备些。”

    不等她吩咐,落苏便要出去叫膳。

    “不用。”景和帝阻止了落苏,“和丽贵嫔用过了。”

    谢贵妃脸上的笑一凝,继而若无其事,继续笑道:“陛下用过就好。”

    说完手势示意落苏她们撤掉桌子上的膳食。

    景和帝“嗯”了一句,对不大高兴的姜柠问:“阿柠这是还没消气吗?”

    姜柠的脸一僵硬,强迫自己露出开心的笑。

    景和帝看出她的勉强,似笑非笑的,接着说:“嫁给沈爱卿的确委屈阿柠了,阿柠生气也是应该的。”

    姜柠只好努力扬起笑,对景和帝摇头,艰难地启唇,从喉间发出两个字:“没……有。”

    许久不说话的她,嗓音没有以前那样娇软了,像砂纸磨过铁锈的声音,有点嘶哑。

    谢贵妃脸上的心疼一闪而过。

    景和帝表情不变,眼睛却眯了起来,眼底流转着危险的精光。

    “没有就好。”他说着偏头看谢贵妃。

    “孤记得,阿柠的两位兄长还没婚配吧?”

    “圣人言,先成家后立业,他们比阿柠还大些年岁,不先成家怎么立业?”

    姜柠的心像鼓,被这句话敲得怦怦响。

    谢贵妃则面不改色的嗔怪道:“那两个小子傻得很,别说立业了,就是成家都难。”

    “尤其子眠,在姑娘家面前也十分混球,说话做事没个高低,哪里像开窍的。”

    “陛下你也知道,这不开窍的小子和不开窍的姑娘是不一样的,不开窍的小子蛮横又无理,一点都不会疼人,还是莫要嚯嚯那些娇小姐了。”

    景和帝闻言,看了某个不开窍的姑娘一眼,沉思片刻后,拍拍谢贵妃的手说:“总归是要成亲的,贵妃和太傅还是多上上心吧。”

    谢贵妃笑着应下。

    景和帝又问:“孤记得阿柠有个堂姐,叫姜……”

    “姜烟然。”谢贵妃接话说。

    “烟然婚配没有?”

    “听说二房给她定了曲郡卫太守之子。”

    景和帝想了片刻,才想起卫太守是哪号人物,意味深长地问:“这个卫太守是卫嫔那位哥哥?”

    卫嫔乃是二皇子母妃,其母家是曲郡卫氏,这位卫太守正是卫嫔的哥哥。

    “是呢。”

    谢贵妃知晓景和帝为何这样问,她状似不经意的解释着。

    “想当初,姜老太爷、卫老太爷和臣妾父亲三人在朝堂上一直是针锋相对的,谁能想到他们私底下竟是能酩酊大醉的好友呢。”

    “也想不到臣妾竟会和卫嫔一起被先皇选来陪伴陛下,大概是命定的福分吧。”

    话音一转,叹息着,“只是卫嫔的福分比臣妾更好,能替陛下诞下二皇子。”

    言至此,谢贵妃神伤起来,默了片刻,倏地低头,拿手帕抹了下眼睛。

    纵使景和帝对卫姜两家联姻持猜忌态度,朝政大于一切。

    但谢贵妃到底是他的枕边人,此刻垂着泪儿诉说当年小产这样的伤心事儿,他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不再说什么,揽过谢贵妃的肩,拍拍肩头,以示安抚。

    “卫嫔福分好是好,可惜明伝不中用。到底比不上贵妃,有阿柠这样乖巧漂亮的孩子陪伴身侧。”

    二皇子季明伝十岁秋猎时,贪玩偷溜进猎场想要抓兔子。

    不知怎么回事,骑的那匹马发了疯,幸好没伤到他的性命要害,只是踩断了他脚踝骨。

    二皇子因此只能跛脚走路,没少被人笑话,日子久了,便不愿意出二皇子府见人了。

    “而且等将来阿柠身子好些,定会有个大胖小子,到时候贵妃若是欢喜,放在身边养些日子也是不错的。”

    景和帝说着,意味深长瞥过垂着眼的姜柠,暗示意味很明显。

    姜柠听得心惊胆战,连呼吸都屏住了。

    谢贵妃心底咯噔一下,会到景和帝想拿孩子拿捏沈昭的用意后,嗔怪的横他一眼,只说:“陛下怪会安慰人的。”

    “哈哈哈哈,孤觉得逗弄贵妃和阿柠很有乐趣。”

    景和帝哈哈笑起来,没再提到孩子的事,好像刚刚只是随口一说。

    姜柠快速抬眸看过景和帝,见他神色如常,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舒第二口气,就听景和帝喊她:“阿柠。”

    姜柠惊得肩膀一抖,噌的站起身,恭敬道:“陛、下……臣女在。”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又惊又怕,说话也不似从前那样随意自然,让景和帝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沉声问:“阿柠这是怕孤了?”

    姜柠交握的手一紧,赶紧坐下,软声道:“阿柠没有。”

    她如此乖软,景和帝的心情反而更加烦躁了。

    他盯着姜柠恭敬的脸看上许久,最后阴沉道:“阿柠,沈昭昨日请命去了江左,临行前和孤说。”

    他顿住话音,姜柠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堵住了呼吸。

    她胆颤心惊的垂着眼皮,视线全都聚焦在自己鼻尖上,静静等候景和帝的圣旨。

    “他说让你别整日里吃了就睡,对身子不好。”

    不是什么要紧话,姜柠松了一口气,心才落回胸口,又能呼吸了。

    “阿柠,孤知道你对这桩婚事有怨气,可你姨母说得对,开窍的小子才会疼人。”

    “沈昭虽然样貌身份都不如太子,可他毕竟对你开了窍,总归是能疼你的。”

    “而且沈昭家世简单,不会有族人欺负你,换成其他王侯世家,孤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不识相的婆母妯娌暗暗磨磋你。”

    这样“用心良苦”的思虑,让姜柠胸中闷得难受,她翕动了几次唇瓣,最后嗡声道:“陛下,阿柠明白。”

    *

    沈昭不在京都,便没有人催姜柠回将军府,她在永宁宫又住了三日,才带着青韵回了姜府。

    她回家来住,姜枫高兴得日日来她院里缠着她玩儿。

    姜衍也高兴,直接休沐,陪着姜枫在她院里玩闹。

    一直禁足的姜烟然听丫鬟说姜柠回府住了,软磨硬泡的求了姜时逸许久,姜时逸才同意。

    只是姜时逸每次都是挑着姜时屿在时,亲自带着姜烟然去。

    这样一来,能在姜时屿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都凑到姜柠院里了。

    姜家旁支那些快出阁的姑娘便在长辈授意下,日日来陪姜柠解闷,目的就是在姜时屿和姜时逸面前露个脸儿。

    这样一来,姜府很是热闹。

    与其相反的是,将军府里冷清得毫无烟火气儿。

    芳菲入琴四人围坐在孙灵灵院里的石头桌上,双手撑着下巴,一人一声的叹着气。

    一旁,孙灵灵正被闲来无事的金嬷嬷教导官家小姐站姿,她累得胳膊腿儿哪哪都酸痛,正气不打一处来,听着没完没了叹气声,忍无可忍之下,扭头就骂:

    “你们是脑子有病吗?在老娘院里叹什么气?”

    “都给老娘好运叹走了,真是晦气,怎么就遇见你们这群蠢东……”

    她话没完,金嬷嬷手中的戒尺“啪”的一下打在她的小臂上。

    “孙小姐,请你注意言辞。”

    孙灵灵:“……”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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