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公主府,季福安站在院子里,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

    冬风呼呼而过,她隐约听见靡靡之音,眼前一晃,好像置身热闹的大殿上,看见那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盛景。

    “父皇……”季福安喃喃出声,“这次你会派人来接儿臣回宫吗?”

    回答她的,只有庭院萧瑟的风声。

    *

    姜柠服侍太后用完汤药,回到大殿时,发现景和帝正和沈昭说话。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的飘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的扶着太后落回座。

    “如此也好。”景和帝说。

    沈昭看姜柠一眼,抱拳道:“臣谢陛下。”

    景和帝不再说什么,侧目上下打量一番太后,视线落到姜柠身上,笑眯眯的问:“阿柠给你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啊?”

    沈昭不着痕迹地瞄过景和帝的眼后,垂在一侧的大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摩挲起来,景和帝这句祖母可不像玩笑,莫非……

    “陛下可别打趣阿柠了。”谢贵妃嗔怪一句。

    景和帝哈哈笑了两声,说:“去把阿柠的寿礼拿来给孤瞧瞧。”

    太后身边的嬷嬷应了句,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去拿。

    不一会,小宫女便把姜柠准备的寿礼拿来,打开呈给了景和帝。

    姜柠有种要被长辈检阅功课的紧张感,眼见景和帝伸手去拿她准备的画卷,她窘迫的说:“陛下,臣女的笔墨丹青并不好,您还是别看了吧。”

    “阿柠不必自谦。”

    景和帝说着直接拿起卷轴,竖着展开,一位抚琴的少女映入众人眼帘。

    沈昭略微讶异的扫一眼姜柠,又瞧了瞧那画上的少女,如若他没看错,姜柠这是……画的她自己?

    “阿柠,你怎么画的是……”

    谢贵妃说到一半闭了嘴,因为她发现景和帝的脸色不对劲。

    只见景和帝眯着眼,眼神阴沉凌厉,直直射向姜柠。

    “阿柠画的是自己?”他的语气也阴沉沉的,压抑着怒气。

    听得沈昭的眉心也微不可察的拧了一下。

    谢贵妃心里都一颤,担忧的眼神看向姜柠。

    姜柠被喜怒不定的景和帝吓得脸一白,下意识往太后身边倾靠。

    太后服了药,虽然意识有些昏沉,但她好像察觉到姜柠的害怕,捏了捏姜柠的手,含糊的喊:“阿柠……不怕……”

    姜柠的心神一定,才想起解释说:“陛下……这不是臣女准备的寿礼,臣女的寿礼画的是太后娘娘。”

    闻言,景和帝阴怒的表情未变,只有两颊的褶动了动,和沈昭、谢贵妃不约而同地望向拿寿礼的小宫女。

    小宫女好像才发现自己拿错寿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慌慌张张的磕头说:“陛下,今日寿礼太多,奴婢一时心急拿错了,还请陛下恕罪,奴婢这就去拿小小姐的。”

    她神色慌张、说话却有条不紊,说着要爬起来去拿姜柠的寿礼。

    沈昭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起来,这人怕是故意的……

    “不用了。”

    景和帝没有再看姜柠送了什么寿礼的心情,垂眼盯着手里的画卷神思不明,片刻后,沉声问:“这寿礼是谁送的?画上是何人?”

    太后身边管寿礼的嬷嬷上前,恭敬道:“回陛下,这是四殿下送来的,说是福安公主十分想念陛下和太后,想求陛下和太后的画像以解思念之苦,所以先给太后送上她自己的画像作寿礼。”

    沈昭闻言,好似蹙了下眉,上辈子他并没有见过季福安,不知道季福安什么相貌。

    但依这嬷嬷所言,画中的少女如果是季福安,那她和姜柠也太像了吧?

    沈昭心中越发起疑姜柠的身世。

    “福安……”景和帝喃喃一句,遂又端详起画中的少女,目光定在少女的眉眼上,片刻后把画轴卷好,放回画盒里才说,“福安有心了。”

    “好好收着吧。”他拍拍画盒说。

    “是,陛下。”

    “至于孤和太后的画像就不必送去福安府上了,既然她想念孤和太后,便进宫来陪太后吧。她老人家总想念阿柠,想来身边需要个孙辈陪伴。”

    景和帝说罢,瞥过神情自若的沈昭,意味深长的问姜柠:“若是从前,阿柠还能进宫长住,可如今阿柠已经嫁人,入宫住是不行了,总不能叫沈爱卿独守空房不是?阿柠,你说是不是?”

    这话既不正经,又大有深意,让姜柠的心一凛。

    不等姜柠回答,景和帝又似笑非笑的说:“孤还等着阿柠和沈爱卿的好消息呢。”

    景和帝这话像当头一棒,把姜柠敲懵了。

    这一刹,她耳畔响起金嬷嬷的话:“还不圆房,陛下定会以为你对太子殿下余情未了、守身如玉……”

    话未完,又想起景和帝暗示谢贵妃抱养她和沈昭的孩子的事,脸色一白,惶惶然的望向沈昭。

    沈昭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出声缓和气氛:“陛下还是别再打趣臣了,臣脸皮薄。”

    景和帝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脸皮薄的姜柠,笑了起来,反问:“沈爱卿脸皮还薄?”

    “想当初,你可没少在孤面前暗示你想求娶阿柠,那时候脸皮厚,现在又薄了?”

    他自问自答的说:“依孤看,沈爱卿的脸皮是世上最厚的。”

    沈昭无言,只好抱拳告饶,又给姜柠一个安抚的眼神。

    姜柠望着沈昭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绷的弦突然松懈,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这时,卫冬进来笑道:“陛下,皇后娘娘让老奴请您和太后、贵妃去寿宴。”

    景和帝敛了笑,起身扶起太后,道:“母后去露个面吧,别叫朝臣们等久了。”

    进章华殿时,沈昭一把拉住姜柠的手,把她从谢贵妃身边拉到一边,道:“待会儿寿宴,不管她们谁敬你酒,你都不要喝,知道吗?”

    他的呼吸挠得姜柠的耳朵痒,不自在的缩了下脖子,敷衍道:“嗯,我知道。”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什么人的酒该喝,什么人的酒不该喝。

    沈昭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再说什么,看着姜柠没抽开的手勾了勾唇,握得更紧,拉她进殿。

    季明庭一眼看见沈昭和姜柠十指相扣的手,只觉心中阵痛,移开眼,眼不见为净。

    等景和帝和太后落了座,郑皇后和季明庭便带领殿内众人一起祝寿,送上吉利话。

    祝完寿,景和帝道一句开宴,殿内便起了丝竹舞乐。

    不多时,各色佳肴美酒被宫人一一呈上来。

    姜柠见惯了美酒佳肴,并不觉得稀罕,但第二次赴宴的孙灵灵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因此兴奋得如同山野的猴子,宫人每上一道,她就低呼着夹一筷子。

    就在宫人上大蟹时,她刚要一筷子夹走最大的那只,她身边的沈昭冷眼一扫,吓得她僵住手,默默收回筷子。

    沈昭制住她,兀自抬手卷卷袖子,拿起那只最大的蟹,慢条斯理的动手开剥。

    “哼,不给吃就不给吃,吓唬我干什么?”孙灵灵小声嘀咕一句,默默拿了只最小的。

    姜柠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有点诧异沈昭居然跟他表妹抢东西吃?

    他平日里吃什么都一个表情,她还以为他没有爱吃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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