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轮月亮渐渐呈现出轮廓。寒风呼啸,把天上的云吹得干干净净。月光洒在外院,显得格外明亮。

    谁也没想到,那天的混乱最终是以这种方式收场。一场误会,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闹剧。孙心让孙想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秘密,就这样让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褚晓羽。他被警察带走后,大家才知道,褚晓羽为了收更多的房子,私下偷偷挪用公司的公款,构成了经济犯罪。褚晓羽对自己挪用公款供认不讳,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又退回了大部分款项,最终只被判了18个月。

    监狱围墙内,树木焕发绿意,几只小鸟停落,又扑棱棱地飞远。

    牢房里,褚晓羽穿着蓝色的囚服坐在床上,他原本英俊的脸上冒出胡茬,添了几分沧桑。监牢门突然从外打开,褚晓羽疑惑地抬起头,他不知道是来了,直到他进了探监室,才知道来人是孙心。

    褚晓羽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他仿佛有预感,知道这可能会是孙心唯一一次来看自己,所以他想把即将和孙心分别的这段日子里,所有想对她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而孙心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但很快,探视时间就到了。

    “是我对不起你,这次又没挣到大钱,下次,等我出来一定还有机会。”褚晓羽望向一直沉默的孙心,缓缓开口。

    孙心看着褚晓羽胡子拉碴的脸庞,他曾经阳光青春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从看守所出来,孙心终于控制不住哭了,而且她哭得很伤心,她也许真的爱过褚晓羽,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这不是她第一次为褚晓羽流泪,但可能是最后一次。孙心在心里默默和褚晓羽告了别,也和自己过去的那些青春岁月告别。

    吴江那天在得知孙心和褚晓羽的事后,什么也没有说,但几天后他发来一条微信,跟孙心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他说他不会因此离开姐姐,但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褚晓羽入狱后,褚天明的外甥将他接到了自己家住一段时间。他走那天,孙想也在。

    褚天明其实舍不得小院,也舍不得街坊,但他并没有提这些,只是一脸不舍地看了看小院的平房,良久才叹了口气,开口道:“人呐,有时候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孙想知道褚天明担心褚晓羽,神情复杂地安慰道:“褚晓羽只判了一年半,表现好的话几个月就能出来。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褚天明看着孙想,无奈地笑了笑,从行李里拿出一个厚信封,递过去:“这里是五万块钱,你拿着,帮我转交给你姐。”

    孙想不明所以:“褚爷爷,这钱……”

    “是你姐替晓羽还了那笔公款,不然他可不只判一年多。”

    孙想想说什么,被褚天明摆手打断。

    “你姐为晓羽做了很多。那小子欠她的不止这五万。但我这个做姥爷的也只能替他还点钱了……”

    褚天明把信封塞到孙想手里。孙想还想说什么,褚天明的外甥走进来,拿起地上的行李袋和剩下那个行李箱。

    “舅,还有别的东西么?”

    褚天明放开孙想,回身锁好门,四下看看:“好了,就这样吧,走了。”

    褚天明说着,跟着外甥走出小院。

    孙想捧着信封,独自站在院子里,心中五味杂陈。

    而那天之后,孙想也没再跟于涛有任何联系了。她在亲眼见证于涛的冲动脾气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之后,终于意识到孙心那时说的那些话是对的,对他很失望。于涛的冲动脾气终归会伤害身边的人,而他却毫无顾忌,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其实于涛也没有再找过孙想,他的生活又恢复到了遇见孙想之前,整天窝在家吃泡面,不过跟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泡面水平大大有所提高,会在泡面中放西红柿,青菜和一个不美观但成形的煎蛋,一看就是此前孙想教他做的泡面。

    于涛把面放到茶几上,刚坐下,感觉屁股下面有东西,摸了摸,拿出一本漫画来,是之前孙想带来的《昨日的美食》。于涛愣了一下,随手把漫画扔到一边,开始吃面,但不多时他又放下了筷子,拿过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孙想。

    “你的漫画落在我家了,要的话哪天给你拿过去?”

    于涛顿了顿这才发送了信息,很即刻便看到刚刚发送的信息下,弹出了“小想开启了朋友验证,您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发送……”

    于涛一愣,随即明白自己被孙想删除了,不由得既沮丧又有些生气。

    “神经病,至于吗!”

    于涛自语着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准备吃面,但此刻他已经没了胃口,把碗一推,仰头靠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孙家的桌上摆着打卤面的黄花鸡蛋卤和小菜,还有一小碗肉末酸豇豆。孙家四人围坐在饭桌前,孙想的左手手臂还打着石膏绷带固定。大家情绪都不怎么高,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孙心用筷子拨弄着面条,始终没有吃,碗中的面有些坨了。

    孙想担心地看着孙心,拿起酸豇豆往姐姐面前递了递:“酸豇豆,开胃的。”

    孙心勉强笑笑,擓了一勺拌在面里,吃了一小口。

    “褚爷爷这一走,咱院显得空落落的。”孙想忍不住朝院中看了一眼,院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都没有。

    “可说呢,拆迁都黄了,就继续住呗。也不想想,咱这片儿哪那么容易拆啊,二环内的拆迁费哪个开发商啃得动啊。结果怎么样,不了了之了吧。”孙坚也忍不住叹气。

    “晓羽这孩子也是够冤的。”

    孙想迅速开口阻止母亲再说下去:“妈……”

    李慧兰意识到,看向大女儿。

    孙心什么也没说,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吃饱了。”

    “吃这么少?”

    孙心“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孙想一脸担心地看了眼孙心,转头又望向李慧兰:“妈,就怪你。”

    “我怎么了?”

    “你提褚晓羽干吗呀?”孙想替姐姐抱不平。

    “我说的不对吗?你说他是不是冤?这人啊,就是不能贪,总想着投机倒把发大财,哪那么容易。只可惜了褚大爷,跟这胡同住了半辈子,临了自己外孙子出了这样的事……”

    说罢,李慧兰还叹了口气。

    西斜的阳光照进紧锁的褚家,虽然家具还在,却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气息。

    孙心坐在梳妆镜前,一瞬不瞬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良久,孙心抬起手,摘下耳朵上旧款人工耳蜗体外机,取出电池,从桌子上专门护理耳蜗的收纳盒里拿出酒精喷雾和软布,把酒精喷到软布上,熟练地擦拭着耳蜗体外机的配件和各个接口。整个过程中,环境音都很安静,孙心入神地擦拭着。

    这时,桌子上手机忽然亮起屏幕,无声地跳动,是吴江的电话。孙心余光瞥见了手机屏幕,盯着看了一会却再无过多反应,既不挂断也不接听,任由它跳动着,只把清洁完毕的耳蜗体外机放进电子干燥器中。

    夜晚的世橙网络公司一片寂静,只有项目部还亮着光。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只剩吴江一人还坐在工位上。吴江合上电脑,活动了一下疲劳的肩颈,拿过手机再次拨打孙心电话。等着电话接通的间隙,吴江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用手捏了捏眉心,听着手机的忙音,不一会,手机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请稍后再拨”。

    吴江睁开眼,望向手机屏幕上孙心的电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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