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桃花来到张家门口时,就见张家正在吃晚饭。

    隔着院墙,张大娘就热情地招呼道:“桃花来啦,吃没?拴子,快去拿双筷子来。”

    张拴正要下位子,宋香芹一把扯住了他:“去什么去?好好给我坐着吃饭。她有腿有手的要你献殷勤!”

    张栓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看着宋香芹黑着的脸坐了下来。

    宋香芹夹起一根腌萝卜条咬得“咔咔”响,边吃边说:“这每次都赶着饭点来,那山里头的黄皮子都没人家精。一门心思都用在别人家里,难怪穷家破户的,忒不要脸了。”

    这语气极其尖酸刻薄,老两口听了脸都黑了。

    那话说得很大声,王桃花想不听到都难。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张家老两口难堪,于是赶紧挤出笑脸。

    “那个……大娘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做好饭了。今天包了些饺子,送点给你们尝尝。”

    说着从篮子里端出一碗冒尖的饺子,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是刚煮好的。

    老两口看着灰白的饺子,明显是掺了白面做的,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下晌他们俩也听到了些风声,虽然他们俩不相信桃花会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这饺子……

    张大娘连忙走了过去,有些担心地握着她的手,小声地询问道:“桃花,你跟大娘说说你哪里来的钱买白面呀!咱们姑娘家家的多走一步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一旁的宋香芹满脸八卦,一双耳朵竖得老高。

    王桃花先是愣了一下,立马就明白了张大娘的担心,忙捂着嘴笑道:“大娘瞧你想哪里去了?这白面啊是我用卖木耳赚的钱买的。”

    “吓,就是那黑菌子。那……那东西还真能卖钱?”

    “嗯,我骗你干嘛,真能卖钱。”

    说着就把卖木耳给孙府的事说了两句,但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卖了多少钱。

    张大娘听了这话,脸上总算有了喜色:“哎,我就说桃花是个心明眼净的,不可能做那伤风败俗的事。下次还有人乱嚼舌根,大娘帮你啐他去。”

    王桃花眼睛一闪,笑道:“大娘今天这饺子就是用那木耳做的,我拌了油滋啦可香了,待会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吓,还加油滋啦了!你这孩子咋这么大手大脚的。这么精贵的吃食,你自个端回去留着吃。”说着就要把饺子放回篮子里。

    这下可把个宋香芹急坏了,筷子都掉了一根在地上,心道:“这老不死的净往外送东西,人家送东西来还不收,这脑袋难不成是被驴子给踢傻了吗?”

    她正要起身,不料张老头咳了一声,顿时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王桃花赶紧拦着:“大娘我家里还留着呢!不说你帮了我多少,吃顿饺子还这般客气。你要不收,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了。”

    这杀手锏一出,张大娘果然招架不住了。

    “你这丫头,惯会耍赖!”

    张大娘点了点王桃花的额头,转身就去灶房拿了个碗把饺子腾了出来,又从锅里捡出两个拳头粗的地瓜放进碗里。

    王桃花接过碗,就看到了两根热乎乎的地瓜,哭笑不得:“大娘,这地瓜就不用了吧。”

    “就兴你给我送饺子,就不兴我给你送地瓜啊!拿着,不然大娘要生气了。”

    等王桃花拿了碗正要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娘这木耳虽好吃,但有些寒凉。你交代香芹嫂子尝两个就好了,千万不能多吃,可要记住哈!”

    张大娘点点头,面上全是笑容:“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心细。快回屋吃饭吧!”

    这边王桃花刚走,张大娘就端了饺子上了桌。

    宋香芹也不等两个老人动筷,就跟黄鼠狼见了鸡一样飞快地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去,没嚼几下就吞下了肚子。

    “嗯,你别说这丫头包的饺子味道真不错,这叫啥木耳的又脆又嫩,下的油也重。看来这丫头是赚了大钱了,舍得放这么多油滋啦。”说着又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老两口见她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时张大娘想起了王桃花的话,忙把饺子端了过来:“香芹,桃花交代说这木耳性寒,有身子的人不能多吃。你尝两个就好了!”

    宋香芹一听这话脸色剧变,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就说吧,那死丫头就是个不安好心的。好不容易吃顿饺子,还整出这么多花样,她就不能包个萝卜白菜的,我看她就是诚心给我添堵。”

    老两口被宋香芹的一番话给雷到了。自从怀了身子后,这儿媳妇说话越来越没个把门的。三天两头地指桑骂槐,把前后几家人都给得罪了,再这样下去非得把人得罪光了。

    张大爷是当公公的人,不好说什么。

    于是张大娘虎着脸说道:“香芹,桃花好心来送饺子,你说这话让人听了多寒心。”

    宋香芹听张大娘指责自己,一脸不服气:“娘,到底谁是你儿媳妇呀,你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呀!真是老糊涂了。”

    这话说得老两口脸色极其难看,宋香芹还再想掰扯几句,一旁的张拴拉了她一把。

    “娘子,别说了。”

    宋香芹火气正盛,回头就指着张栓子吼道:“你拉我干嘛?还不都是你没出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娘嫁了你可是过过一天好日子,怀个孩子连肉都没吃过几回。你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张栓被她这么一激,一拍桌子:“宋香芹,够了!”

    平日这张栓极疼宋香芹,大话都没说过几句,渐渐地,宋香芹也就拿乔上了。今日张栓这么一发火,宋香芹倒是被吓了一跳。可又不愿意委屈自己,于是把筷子重重一摔,哭着跑地进了自个屋子。

    张大娘自是知道自个儿子的性子,脾气是好,但发起火来九头牛都拉不回,赶紧拉着他说道:“拴子,香芹人不坏,就是一张嘴不饶人,跟她好好说说就行,咱们慢慢改。再说她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动手,明白不?”

    张拴点点头:“爹,娘,我晓得。你们吃,我……我进去看看她。”其实他吼完人后气就消了,心里也有些后悔了,于是赶紧回屋里哄人去了。

    老两口叹了口气,心里更多的是浓浓的悔意。当初那媒婆把个宋香芹夸得跟朵花似的,要知道是非这么多,就不会让栓子娶了她。现在一切都晚了,只希望有了孩子后,宋香芹能和栓子安生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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