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会试放榜。

    此番参加会试的,不乏京中大臣或者是世家子弟,自是对这个会元十分好奇。

    “唉?李兄,可知这会元是谁?”

    “不知啊,之前没见过,许是他乡的学子吧。”

    曲晋宁穿着最普通的深蓝色学子服,住着最普通的客栈,他在吃穿用度上向来都是极节约的,虽然现在妹妹在宫里,寄出来的钱财足够他住上房,吃山珍海味,但曲晋宁却没有花妹妹的钱的习惯。

    他是要保护妹妹的!

    放榜当日,也只是如常一般去看了一眼,得知自己竟是中了会元,心里便安心了。看完也只是回到客栈,继续学习。

    京城里到处都在找这位到底落脚在哪家酒楼,好在学问上讨教一二,却不知曲晋宁正在再普通不过的一间客栈里。

    当时来的时候,京中的客栈几乎都被订去了大半,曲晋宁孤身一人上京赶考,若非帮了同样赶考,半路和书童走散了的学子,怕是这客栈都订不上。

    这看着书呢,那小子兴冲冲地回来了,看到曲晋宁如此淡定,他坐不住了:“唉?曲大哥,那会元是你吧!你小子,行啊。”

    曲晋宁笑道:“那陈兄可上榜了?”

    陈寅一甩额前的头发,自信道:“那是自然,小爷可不是草包。”

    陈寅自称是伯爵家的小世子,承爵是不可能了,从小老侯爷虽宠他,却也没少了让他读书写字,还振振有词道:“若是到时候朝廷不养你们这些废物了,你大了还能入朝为官不是?”

    结果老侯爷一语成真,新帝登基后,老世家的爵位还能承袭一代,往后便是不能了,哪怕承了爵的,若想入朝为官,也得自考恩科!

    更别说这些不承爵的小世子了,朝廷养都不会养,自己想办法过去!

    “真他娘倒霉,小爷我从小就一个希望——混吃等死,现在竟是还要自己来考科举了!”话是这么说,陈寅一屁股坐在曲晋宁身边,嘴里还叼着支不知从哪弄来的草杆子,翻书看了起来。

    两人的房间正对这客栈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梨花,如今正是开得好的时候:“嘿,曲兄,将来你若入朝为官了,别忘了小爷我啊。”

    “陈兄,那你考科举是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混吃等死呗。到时候最好皇上能给我安排去偏远点的地方,我做个小县令都成。”

    “你爹知道了,准得揍你。”

    陈寅听得哈哈大笑,却也默契地一起继续读书,下个月便是殿试了。

    四月初,毓秀宫却是热闹了起来。

    虽然,芍药和福安是宫人,但毕竟是皇帝赐的婚,一个是皇帝跟前儿的大太监,一个是宠妃身边的大宫女,自也是热闹的。

    芍药的小闺房到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绸带,玉兰和腊梅围在屋子里,给芍药穿上新娘的礼服。

    主子赏了不少好看的首饰头面,芍药生得清秀,从未化过浓妆,一番打扮后,竟像变了个人一样美。

    山茶在门口等着,芍药出来的时候,惊艳溢于言表:“芍药姐姐,你真的好美呀,还差一点点就快和主儿一样美了!”

    芍药被说得不好意思,娇嗔道:“你这个丫头片子,嘴上没把门!”

    吉时还未到,媒人却是已经在毓秀宫主殿等着了,芍药出门前需去拜别主子,曲挽宁穿着喜庆的金丝镶玉琉璃裙,正坐在上方,气势十足,眉眼间却都是喜悦。

    若真说年岁,前世今生加起来,她比芍药大了不少岁数呢,此番就像自己的妹妹出嫁,心中不舍,却也高兴。

    因着是嫁宫女,宫中的娘娘们自是不会来的,关系好的会送些礼,旁的便也只当没这回事。

    意外的是,如今在太医院正是如日中天的徐怀夕,徐太医竟是带着贺礼来送芍药。

    曲挽宁备了不少东西给芍药,虽然知道芍药是自愿嫁给福安的,两人郎情妾意,却还是有些心疼芍药。

    芍药跪在曲挽宁脚下磕头:“奴婢芍药,跪别主子。”头磕下,竟是流了眼泪。

    “都是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还哭呢?”曲挽宁扶着腰起身,拉起跪着的芍药,“往后啊,要和福安好好过日子。主儿不要求你能替我做什么,只想你幸福快乐。这些年伺候在我身边,你就像我的妹妹一般了。”

    芍药连连点头,却见曲挽宁的眼角也有些红。

    “这个拿着。”曲挽宁从手腕上摘下一只玉镯,这镯是她前些日子特意命人去宫外寻的,虽无法和顾景行送的那些比,价值也是常人半辈子才能买得起的,“往后啊,芍药就是大姑娘了。”

    芍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喜日子,哭什么。”

    “芍药舍不得主儿。”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不过在宫外住上几日,往后还得回毓秀宫当差呢!”宫女嫁太监,晚上可以回宫外的住处,白日若非年岁实在大了,或者主子主动要求宫女不必回宫了,过了七日,都是要回宫的。

    媒婆穿着一身红,标准的媒婆痣,扭着身子过来:“娘娘,吉时到了,民女带芍药姑娘出门吧。”

    “嗯。”曲挽宁沉沉道,“去吧。”

    临出门,大红盖头马上就要盖住的时候,徐怀夕忽然道:“芍药姑娘,这是我送你们夫妻俩的贺礼。”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定是做了十足的思想工作。

    芍药接过一看,竟是京郊的一处农宅,还有十几亩良田的地契。

    “徐大人,这太贵重了,奴婢……”

    “收着吧,害,本官现在前途光明,这点地还看不上,你毕竟跟着本官学了那么久医术,算本官半个徒弟了!”

    “那便谢过徐大人了。”

    盖头遮挡住两人的视线,也没吹吹打打,芍药就这么送出了宫门。

    曲挽宁伸了个懒腰,想去院子里走走,却看到徐怀夕仍痴痴地站在毓秀宫门口,叹息着摇摇头,走上前去:“现在倒后悔了,从前怎就不勇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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