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传本宫旨意,司乐坊司弦,杖责三十,赶出宫去。将司乐坊所有宫人都带去观刑。”

    三十大棍,打在女子身上,就算不特意交代,也大致下半辈子得瘸腿了。

    不可谓不重。

    却能起警示作用。

    “皇上可觉臣妾残忍?”

    顾景行轻笑,抬手摸摸她的头,似是在安慰一般:“若是换作朕,当初她便没命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然,高处不胜寒。

    他做了皇帝后,手段雷霆,原本关系还算不错的兄弟姐妹,也渐渐疏远成了再寻常不过的君臣。

    挽宁亦是如此,她既登上高位,便也学会忍受高处的孤寒。

    人,总不能既要也要还要的,总得有所舍才能有所得。

    一味和善的上位者,注定命不久矣,反而赏罚分明,才能让挽宁在后宫立于他身旁。

    很庆幸,挽宁做到了。

    她骨子里依然良善,却不仅仅是良善。

    *

    孩子心大,原本被留在毓秀宫养着,六皇子才被人挑唆了去,这眼下已经搬来坤宁宫,宫里的院子更大,身边伺候的人也换成了妹妹身边的金桂,整日都能和妹妹呆在一处,很快那些不快乐的事都被他抛诸脑后。

    还是如以前一般,有空便会去司乐坊听曲儿。而司乐坊的人也不似从前那般,总是怠慢皇子了。

    挽宁也算安了心。

    帝后大婚,大赦天下,也大封六宫。

    除了新入宫的嫔妃,未得到提位份之外,原本宫里的老人基本升了位份。

    润贵嫔、慧贵嫔、沈贵嫔晋了妃位。

    余嫔和秦嫔则晋了贵嫔,两人住在一处,挽宁本想着既都是贵嫔了,还住在一宫难免有些寒掺,便想着给两人分宫分到两相邻的宫殿去。

    谁知两人竟是求到挽宁跟前,恳求让两人住在一处,说这后宫孤寒,两人入宫开始便是关系极好,如今也不愿分开了。后宫难得真情,挽宁倒也是全了他俩的意。

    又恰逢那四皇子如今也懂事了,虽性子孤僻了些却非常喜欢这两位贵嫔娘娘,挽宁也索性成人之美,把孩子养在了两人膝下。

    沉贵人在宫里不得宠,但孤冷的性子也让她独善其身,虽还是喜欢去给顾景行送汤献爱心,但好歹也没惹过什么祸事,也晋了嫔位住进了承恩宫的主殿。

    而五皇子的生母,福美人李韵,就算升了贵人,仍是不能抚养五皇子的。

    母子二人关系也算不上多亲厚,可孩子越来越大了,也懂事了,总不能一直在长乐宫里养着吧?

    挽宁的本心还是想让亲生的娘养孩子,但迫于宫里的规矩,再加上膝下无子的高位娘娘也只剩下沈妃一人,沈妃多次跟她提了想抚养五皇子,都被挽宁暂且搁置了。

    一面是高门贵女,妃位,一面是孩子的生母,况且五皇子似乎对两人都不算太热情,索性便想着观察一段时间再决断。

    *

    安生日子还没过上几日,这日午后,挽宁正搂着八斤在教老六认字,顾景行则搂着卿卿在画母子三人的画像。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入耳便是杨宁儿尖利的嗓音:“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婢,竟敢到本小主的宫里来偷东西?”

    她提溜着那人的耳朵,怒气冲冲往坤宁宫里走,而到院子里却换了谩骂的腔调,哭道:“皇后娘娘~您可得为妾做主啊!”

    挽宁和顾景行对视一眼,走出里屋,便看到杨宁儿提溜着香雪的耳朵,香雪满脸惶恐地跪在殿外。

    “青天化日,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挽宁不悦道,她今日没穿朝服,而是着素来喜爱的月白色齐腰襦裙,青丝仅用一根簪子随意簪着,一派慵懒的模样。

    而香雪穿着宫女水蓝色的布裙,和月白色虽是天壤之别,却也仍有几分相似。

    她抬起头来,眼中溢满了泪水,娇娇道:“皇上~皇后娘娘~还请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只是路过昭阳宫,并没有冒犯过杨贵人啊。”

    而她抽抽噎噎的模样,顾景行看到竟是一愣。

    从这女子的着装上来看,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可在她如此刻意的娇软下,竟是又多了几分和挽宁的相似。

    尤其是像刚入宫时,娇软易推的挽宁。

    他的片刻失神,挽宁全看在了眼里,顿时心中有些泛酸。

    “杨贵人,你且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今日请安回宫后,便一直都在院子里休息,忽然发现这门外有道人影,鬼鬼祟祟似是在寻找什么。这便派人一看,竟是纯贵人跟前的宫女!问她所为何事,她也不说!”

    纯贵人所住的乃是锦瑟宫偏殿,锦瑟宫和昭阳宫在宫里乃是相隔甚远的两所宫殿。

    主子不在跟前,她在昭阳宫门口晃悠,也实在可疑。

    “杨贵人,宫里可有少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东西是没少,但这人形迹可疑定也不安好心!偷些东西还好说,若是做了旁的不该做的事情呢?今儿五皇子,可是在昭阳宫呢!”

    沈妃近日经常带五皇子入后宫,挽宁是知道的,大抵也就是为了孩子的抚养权在努力。算不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问香雪,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宫人也没搜出什么不妥的东西,挽宁便打算小惩大诫,罚跪个个把时辰,息事宁人算了。

    可却见静皇贵妃和纯贵人来了,拦下打算拖香雪去殿外的宫人道:“皇后娘娘,今儿是臣妾让香雪去昭阳宫看五皇子,那孩子,臣妾也喜欢得紧。”

    顾景行自是知道,静皇贵妃自己膝下有孩子,况且她都打算出宫了,怎么可能要养个孩子?

    这无疑就是为了维护而说的话。

    挽宁心中难免郁闷,但顾景行竟是抢先道:“既是如此,便是误会一场。杨贵人,这以后事情还要搞清楚了再来告状。散了吧。”

    挽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景行,又看了一眼皇贵妃,不好在众人面前下两人面子,只好挥挥袖子,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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