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半边身子连着胳膊，将来别说拿剑了，恐怕拿笔都成了奢望。
太后终日守在宇王的床头，不过两月，竟是已经满头青丝变白发。
“娘。”宇王喃喃道，他的声音嘶哑而难听，却如一道甘霖浇在了太后已快枯竭的心上。
“唉！唉！宇儿啊！”太后连连应着，俯下身子，抱起宇王。
看着太后满头银发，宇王心疼道：“都是儿子不对，让娘担心了。”
向来沉稳淡定的太后娘娘，到底是忍不住，伏在儿子的肩头哭得颤个不停。
“娘，没事了，别哭了，儿子醒了。”
“唉，唉，”太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擦干净眼泪，“宇儿已经睡了两月了。”
宇王四下环视，见这房间有些陌生。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了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的曲挽宁。
骤然清醒，见到这古色古香的屋子，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
“娘，我们在哪里？”
“在岩峰城，皇城已破，如今都是你皇兄的天下了。”
顾景宇欲言又止，但知子莫若母，太后很快就知道了他想问的。
“挽宁还没醒。她受伤太深……”
听及此处，宇王便挣扎着想要起来，明明刚醒连东西也没吃，声音还那么嘶哑，他哪能走得动路呢？
挣扎两下，便又倒在了床上。
“宇儿，生死祸福皆是自己的选择。行儿在陪着挽宁，你便好好养着身子吧。若她醒了，再去看看也不迟。”
“嗯。”顾景宇这才算冷静下来，“那个，许年呢？”
听到这个名字，太后竟是摇摇头。
“她……醒了也快一个月了，虽仍是行动不太爽利，却也无大碍了。”
顾景宇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可回想起那日见到的许年，又觉奇怪，被如此非人对待，怎可能无事？
一番追问下，才知许年那日，下身基本已被搅碎，即使在徐怀夕精湛的妇科技术下，未来也断不可能再做母亲了。
况且身心受到了如此伤害，就算醒来了月余，仍是不愿见人。
除了偶尔会问一问宇王的情况，其余时间都窝在床上。
许年虽也做过错事，但到底也没犯下什么大错，她为了救挽宁，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就算犯过错，也早已功过相抵了。
更何况如今羌国都已不复存在。
“过几日，我去看看她。”宇王道，想了想又求太后，“娘，暂时不要让许年知道我醒了。”
*
自从攻下羌国，现在举国上下都沉浸在重建的欣喜当中。
虽然战事耗费了大量金钱，好在天禧国库财力雄厚，这重建才不算太过艰难。
而老六也被顾景行一起接来了岩峰城，太后本是不大同意的，毕竟路途遥远，而老六才三岁啊！况且岩峰城常年寒冷，做祖母的到底也是心疼的。
“母后，这也十月了，就算是京城也入冬了啊。男孩子，吃点苦算什么！”
而老六也很是争气，一听说要去见母后了，连夜收拾好行李，拉着福宁和禄安就急匆匆上路了。
老六趴在挽宁床头，看见挽宁瘦削的脸庞，奶声奶气喊着：“娘亲，娘亲，珏儿想你。你说好教珏儿演奏阳春白雪的呢。等过了年，娘要带珏儿去看花，去看阳春白雪呀。”
明明昨天睡梦里，娘亲还香喷喷，软绵绵的，摸着他的手让他好好听宇叔叔的话呢，怎么这就一直躺着了呢？
老六想不明白，越想越难过，竟是抱着挽宁瘦弱的手臂哭了起来。
情到深处，卿卿也在一旁静静落泪。
已是又过去一个月了。
挽宁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纵然有太医们精心调养，可光靠药水这样吊着，也已到了随时可能会撒手人寰的时候。
顾景行心中疼痛，抿着唇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瘦弱的挽宁。
他兵权在握，御驾亲征的帝王，到底也是没人敢多嘴的。挽宁曾出入敌国皇宫，也被说书人美化成了大义之举，单枪匹马解救数百少女，上千宫人，免岩峰百姓遭非人折磨。
而大多数人，之前听闻皇后不洁，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舆论是最厉害的武器，能杀人于无形，也能把人捧上天际。
在顾景行等人的运作下，天禧的皇后已经是女中豪杰，天上下凡的九天玄女，来人间匡扶正义了！
朝廷造势，百姓信仰，举国上下都在等着皇后醒来。
但也有不长眼的，竟敢上奏让皇帝另立皇后！全被顾景行打了回去。
无一例外，这些不长眼的，家中总莫名其妙遇到一些事，贬官的贬官，生病的生病，妻离子散的也不少。
很快便再也没人敢说一句皇后的不是了。
皇后是仙女！说对皇后不利的话，是会倒霉的！
“挽宁，为夫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
听父皇这样说了，老六更是悲戚，哭得更是大声了。
竟是哭得像一曲百鸟朝凤似的！
“吵，吵死了……”
床上传来沙哑，柔弱的声音。
老六顿时止住了哭泣，瞪大双眼看着娘亲，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父皇一把拎到一边去，他却自己占了老六的位置，握住了妻子的手。
“挽宁，挽宁，挽宁是你吗？”
被吵醒了美梦的挽宁，只觉浑身酸疼，这一身全须全尾的，竟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被人毒打了！？
睁开眼，眯了一条缝，见到顾景行满脸胡茬，甚至有一瞬间不敢认。
“你怎么这么丑了。”
顾景行喜极而泣，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挽宁，除了瘦了一点，哪都好！
瘦又咋了，给他半年！还天禧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后！
当然，挽宁嫌弃的眼神不假。
顾景行忙喊来太医，并把时刻担心挽宁的众人都叫了过来，自己则煞有其事地下去沐浴更衣，还刮了整整四个月没刮过的胡子。
喜笑颜开，盛装打扮。
“皇上，皇上，咱终于盼着了。”福安跟着顾景行转得像陀螺一样，却也高兴得流了不少眼泪。
“搞快点，要最帅的样子，去见朕的挽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