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的眼泪止不住流淌。
狄伦伸出手，想要为她擦眼泪。
可他伸出的那只手，除开大拇指以外的四个手指都被镰刀切掉了。
他的手掌空空的。
狄伦连忙收回那只手，伸出另一只手为朵擦眼泪。
他温柔地说：“朵，不要哭，我没事。”
可朵的眼泪更多了。
朵没有发生哭声，只有沉默却止不住的眼泪。
只有她自己明白，之前她在狄伦面前的所有哭泣都是她装的，都是假的，都是不值钱的。
可这一次，她的每一滴泪，都是为了眼前的吸血鬼而流。
朵望着狄伦的脸庞，突然在想，嫁给狄伦的人该有多幸福。
他对家人负责，对恋人全面付出。
在危险中，他两次都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
他被切掉手指，一句都没有尖叫，一句都没喊疼，反而温柔地安慰她。
朵看着狄伦，心底的话是——狄伦，如果一切都能重来，我希望我没有仇恨，可以真正与你相守。
可惜，你的爱情，我配不上。
朵握住狄伦给她擦眼泪的手说：“狄伦，请你告诉我，你的手……能不能用魔法愈合……”
狄伦捏了捏她的脸：“别哭了，当然可以，找到我的手指就好。”
朵拼命点头，一点头她的泪就掉得越多。
朵低下头，拼命地找草地上掉落的手指。
她用手捋开青草，看到一根苍白的小拇指。
她小心翼翼拾起，心却如同滴血。
朵把小拇指小心翼翼地递给狄伦，狄伦也找到了其他的手指。
狄伦好看的绿眸幽光流转，切断的手指中间被奇异的绿光愈合着。
手指连接上了。
接着，狄伦的幽光又愈合着胸前被镰刀捅穿的伤口。
朵仔细盯着伤口愈合，绿光消失了，可伤口还是半愈合的状态。
朵问：“狄伦，伤口为什么没完全愈合！”
她的语气中带着紧张。
狄伦却说：“足够了。”
他那双绝美细长的绿眸暗了下去，沉稳的眼神总是能给人安全感。
“为什么……”
狄伦浅笑着回答：“人类不是有节约的习惯吗？或许我也是一个节约的吸血鬼。”
吸血鬼可以一年四季让鲜花盛开，自身的其他能量一年却有定数。
狄伦舍不得用治愈能量为自己治疗，他把这些能量储存着给重要的人治疗。
朵抿了抿嘴，盯着那半愈合的伤口问：“疼吗？狄伦……吸血鬼受伤的时候也能感觉到疼痛吗？”
狄伦说：“当然，这是什么傻问题。”
朵低下头说：“刚刚，很疼吧……”
狄伦说：“你我都是受过很多伤的人，你知道的，身体的伤口在生命中只是擦伤。”
朵点点头，“狄伦，谢谢你。”
“我听说，人类的恋人之间很少说谢谢。”狄伦抚了抚朵的黑发。
“我怎么没听说过……”
“现在听说了。所以，不用对我说谢谢。”
狄伦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尝尝，路过糖果店的时候店员说吃了这个会心情变好。”
这种时候……他竟然拿出了一枚夹心糖果。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吃过糖果，也从来没有在伤心的时候用任何方式缓解。
狄伦摇头：“我们吸血鬼吃糖果是没有味道的。”
朵恍了恍神，慢慢把手缩回去。
她把糖果塞进嘴里。橙子味的，舌尖全是酸甜的橙香，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好吃的食物。
好甜。
朵转头，闭上眼，慢慢吻上狄伦的唇。
以前，她吻他全都是为了计划。
今天，她想放肆一次。
朵的母亲曾说：人生就活几个瞬间。母亲说她最美好的瞬间是小时候得到了好的禁术书、生下朵时看着她可爱的面孔、听到朵第一次开口叫妈妈。
朵也想要留下人生美好的瞬间。
朵把糖果留在舌尖，她慢慢地用吻融化着糖果。
吻完狄伦之后，脸红的人却是朵。
狄伦笑着说：“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吗？”第一次有人说她可爱。
狄伦点了点头。
朵问：“刚刚有尝到什么味道吗？”
狄伦说：“有。”
朵惊喜地问：“橘子味糖果的酸甜，你能感受到了？”
狄伦说：“不，是我感受到了你吻的甜。很甜。无法描述。”
朵鼻头一酸，侧过头去。
“朵，我们回家吧。”
朵低落的情绪让她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狄伦，我也是你的家人吗？”
狄伦认真地回答：“现在你是我的恋人，但你如果愿意嫁给我，便是我的家人了。”
成为狄伦的妻子，就是他的家人。如果这一切实现，朵就能得到狄伦全心全意的爱和庇护。
朵仅仅动摇了一秒，却被心头难以忘却的仇恨压下。
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
朵笑了笑：“你是在向我求婚吗，我不接受。”
每说出一个字，朵嘴里没吃完的橙子糖就酸了一分。
或许酸涩代表的含义，永远都是遗憾吧。
不是痛，也不是苦，是交织在两者之间的退步与逃避。
狄伦的目光黯淡了些，他问：“是因为太匆促吗？对不起，其实……”
朵只能说：“是。”
他们一起回家，慢吞吞走在林间小路上，享受劫后余生的欢愉。
他们手牵着手，连步伐都是一致的。
身旁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银河，抬头望，满天繁星。
狄伦指着湖问：“像不像宇宙中的银河？”
朵并不知道什么银河，也没听说过宇宙这个词。
但，她明白，此时的湖很美，像身边人的一样。
朵问：“宇宙是别的地方吗？”
狄伦回答：“万物都是宇宙中渺小的尘埃，我们也是其中的一个小尘埃，宇宙是一切的源头。”
“我们有这么渺小吗……”
“是啊，我们在宇宙中很渺小。”
朵并不甘心当一颗渺小的尘埃，她想要的是让全世界的人都尊重她。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宇宙这个词。
朵想要的原来是更多。
她说：“我有一个愿望，想得到全宇宙的尊重。”
狄伦看着她说：“你已经做到了。”
朵诧异：“怎么可能？”
狄伦认真地回答：“对我来说，每一个认真活下去的生物都得到了全宇宙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