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剑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来个能打的
    在李二返回骊珠洞天的小镇后,齐静春登门了。

    因为想要离开骊珠洞天,必须经过圣人齐静春的同意,作为李槐的先生,李二对齐静春本来就尊重,所以事先打过招呼,事后齐静春的登门拜访,李二其实有点不知所措,就怕这位学塾先生从此对李槐的印象不好。当时家里有点散酒,差劲得很,李二都没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结果齐静春主动要喝酒,两人就在院子里一人一碗,各自坐在小板凳上,所谓的“桌子”,其实还是一张椅子讲究的,上边隔着一碟自家腌制的酱菜,和一碟盐水花生。

    齐静春聊过了李槐的课业情况,笑道:“强者拔刀向更强者,你跟我一个兄长朋友很像。”

    汉子是个不会聊天的,闷闷道:“我没刀。”

    齐静春喝了口酒,道:“那就是强者出拳向更强者?”

    汉子当时那是真的紧张,不单单是什么坐镇此地的儒家圣人身份,也不仅仅是儿子先生的身份,而是自己师父六个字的评价,“有望立教称祖”。李二那种紧张,并非畏惧,而是诚心诚意的佩服,天大地大,武道越高,修为越高,就会发现更高处的某些人,行走得何等了不起,对于这些形单影只的伟岸背影,李二哪怕不怕天不怕地,一样愿意拿出足够分量的敬重。

    所以李二那个时候只得有什么说什么,“这个勉强沾点边……孩子打架,我总不能出手,可是找一找他们身后的老祖宗掰扯掰扯,不难。”

    齐静春拿碗跟汉子碰了一下,笑问道:“这次出门,感觉如何?”

    李二摇头道:“名头蛮大,听上去咋咋呼呼的,结果就没一个能打的。”

    说到这里,李二讪讪笑道:“酒不好,齐先生,对不住了啊。”

    齐静春却是一口喝光了碗里劣酒,望向远方的夜色,神色恍惚,眯眼笑道,“好喝,我年轻那会儿,经常喝这样的酒水,而且脾气比你可差多了。”

    最后李二知道,哪怕齐先生是真的想喝酒的,仍是故意给他留下了半壶,执意起身,对他说道:“我不敢说把李槐教得多有学问,但是一定会让他做个好人,心性不比他爹差。这点李二你可以放心。”

    李二跟着起身,“齐先生,这就足够了!”

    李二将齐静春送到家门口,那位儒衫男子独自行走在巷弄,背影落寞,孤孤单单的。

    最后一次见到齐先生,是李二偷偷躲在杨家铺子侧房,那天小街上下着雨,那一次,齐先生撑着伞,跟人并肩同行,伞本来就不大,还倾斜给了那个叫陈平安的泥瓶巷少年,两人聊着天,少年侧身仰起头,笑着说好,先生则侧身低下头,满脸笑意。

    李二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孤单的齐先生。

    此时此刻,在异国他乡的东华山之巅,李二看了看身边少年和那位老先生,笑了笑,说道:

    “天底下的读书人,就没一个比得过齐先生。”

    李二想到齐静春,想到了陈平安,最后想到了自己儿子李槐。

    这个男人心胸之间,激荡不已,只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既然如此,那就打!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当年欠齐先生半壶酒,得痛痛快快跟人打一架,再喝!

    李二并不高大的身形在东华山这一边暴起,轰然掠空而去,划出一道巨大的弧度,横跨半座京城,落在大隋皇宫之中!

    ————

    大隋皇宫,素雅简朴的养心斋,大隋皇帝再次召见了礼部尚书,皱眉问道:“书院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矮小老人摇头道:“茅老只说会给陛下一个交待,不曾说何时入宫。”

    身穿龙袍的儒雅男子无奈道:“是我大隋给他们书院一个交待才对吧。可是茅老不来,寡人总不能催着书院来讨要公道啊。”

    矮小老人小心措辞,打好腹稿后,字斟句酌道:“若说李槐与学舍孩子之间的冲突源头,是孩子之间的矛盾,可以理解,是咱们大隋这边有错在先,之后一路的大小风波,则是对错五五分,最后那个名叫于禄的少年,出手就确实有些没分寸了。关键是这个少年不但出手狠辣,而且心机深沉,按照那位剑修的说法,于禄数次出手,分别是四境武夫,五境和六境的实力,之后始终压在六境修为上,最后一次才以七境修为悍然出手,重创了剑修。”

    大隋皇帝点了点头,其实门外那位蟒服貂寺早已解释过,少年于禄应该是武道六境巅峰修为,但是在那场书楼大战之中,将观海境剑修当做了磨刀石,借此一举成功破境,根骨,天赋,心志,无疑皆是上上之选。

    这个坐龙椅的男人,他眼中所看到的人和事,无论是人的好坏,但是事情的发展态势,和这位战战兢兢的礼部天官都是不一样的。

    门外老宦官突然来到大隋皇帝身边,礼部尚书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一袭大红蟒服挡在了大隋皇帝身前,全然不顾什么君臣礼仪。

    大隋皇帝只是有些好奇,并不生气,更无惊惧。

    然后整座皇宫就传来一阵宛如地牛翻身的剧烈震动。

    只听有人朗声问道:“大隋皇帝何在?”

    大隋皇帝站起身,笑问道:“这家伙胆子真大,到底有多强?”

    年迈貂寺沉声答道:“九境武夫,甚至有可能不是寻常的武道九境,可以说是厉害至极。”

    大隋皇帝点点头,“就像我们棋待诏之中,九段国手也分强弱,强九与弱九,看似段位相同,其实差距很大。”

    男人在那位大隋京城守门人之一的宦官护送下,走出养心斋,缓缓道:“本该有十段一说,只因为传说中土神洲的白帝城内,有那位大魔头自称十段,城头上还树立起一杆旗帜,‘奉饶天下棋先’,于是没有哪个王朝,有胆子为国内棋士赐下十段称号了。说实话,大隋天才棋士辈出,冠绝宝瓶洲,可大隋亦是不敢破此例,寡人是真想去那白帝城亲眼看看啊。”

    宦官说道:“先让宫内高手试试看深浅,陛下再现身不迟。”

    大隋皇帝和蟒服貂寺才刚刚走出廊道,就有一位白发苍苍的练气士过来禀报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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