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众人虽舍不得汽车,奈何腹中饥饿, 不得不用午饭去。章文兰那师弟扯着嗓子喊道:“四殿下,章公子, 交图啦~~”他二人又说了会子方舍得放下手中炭笔。抬头一望,甘可熙与殷庄正静静立在人群后头。他二人面容皆生得极美,兼都是习武之人, 不知何故毫不相似。殷庄身形挺如松柏,气度稳如山岳,观之可靠;甘可熙眼神淡漠杳然, 沉着脸看不出喜怒,反倒惹人好奇。
遂移步正堂。路上,那师弟搭住章文兰的肩膀咬耳朵:“师兄,跟四殿下打得火热啊”
章文兰眼睛在人群里寻甘可熙的背影, 口里道:“四殿下专业水平很高。你这什么用词不要制造谣言。”说着, 正瞥见殷庄不着痕迹拦在一个纨绔与甘可熙当中, 不觉皱眉。那师弟又跟他说话, 他竟没听见。
师弟捅了他一下:“喂喂,怎么又盯上人家护卫了。啧,当真生的俊。”
章文兰摇头:“那位护卫兄弟都快把直男两个字写在脸上了。非我同类,且一看就是扭不动的瓜。”
师弟顺着他的眼神瞧了会子,抽气道:“你看上人家上司了”
章文兰得意道:“他先看上我的。”
师弟斜睨了他两眼:“没觉得。你别是自作多情吧。”章文兰哼了一声神采飞扬。师弟又看了两眼甘可熙,道,“章师兄你莫胡来,那位小甘大人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看几眼就能学会开车的,本不是简单人物。”
“我是说,没人认得他。”师弟正色道,“除了韩家那兄妹俩,旁人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官。我寻韩家大爷打听,他竟不告诉我”
“嘶”章文兰不觉放慢了步子。眼角觑见韩麓离他不远,忙三两步走过去对她身边那少年招招手:“借韩四姑娘说两句话。”将韩麓扯到一旁,请教那个开车极快的小甘大人为谁。
韩麓嘴角动了动:“你知道小甘大人是什么官么”
章文兰道:“不知道。”
他师弟也凑了过来:“知道就不问你了。”
韩麓悠悠的说:“既然不知道,说明你不当知道。何时你当知道,自然就知道了。明白他是什么官了吧。”言罢,抱着胳膊走了。
章文兰怔在当场。师弟忙拉扯道:“章师兄,她绕着弯子说的什么你可听出意思来了”
章文兰一手抱腰,一手托着下巴道:“听是听出来了”
“他什么官儿”
“有两种可能性,不知道是哪种。”
“哪两种”
“不告诉你。”章文兰也抱着胳膊走了。师弟在后头瞪了他半日。
一时将要入席。因为人多,开了三张圆桌,韩家兄妹并一个表兄各陪一桌。章文兰与司徒巍皆不声不响凑近甘可熙跟前。甘可熙扮作没留意,领着殷庄径直往韩麓下首坐下。乃向韩斐道:“我这个护卫亦是上上的人品,不可与仆妇同席。就坐在我身旁吧。”韩斐自然答应。殷庄遂笔直的拦在甘可熙下首。
才刚斟了半巡酒尚未开饮,韩家的管事来回说荣国府的贾小爷来了。众人忙起身相迎。贾萌笑嘻嘻进门,迎着韩斐拱手道:“上午家中有事,来迟了,韩大哥恕罪。”
韩麓在后头道:“这厮嘴刁,定是掐准了点儿来吃饭的。”
“拆穿也不用拆得这么直白吧。”贾萌委屈道,“我还是不是你尊敬的师兄了”
韩麓道:“尊敬你作甚你跟我又不是一个系,又不给我开后门。”众人哄堂大笑。
贾萌莫名不已,拉着韩斐问:“什么典故”韩斐笑摇头不说。
贾萌与韩麓熟悉些,韩斐遂与甘可熙商议换个位置,换他去上首坐去。殷庄瞥了眼章文兰,便张罗着往下首挪一位。席上有人不满区区护卫折腾座位,坐着不动。章文兰乃客客气气同他商议道:“这位兄台,可否屈尊挪动一下”那位赶忙站起来。
遂重新开席,先不由分说罚了贾萌三杯。又吃两杯酒后,有人提议行令。韩家早预备下骰子和酒筹竹筒,请了位举人为令官。不想头一个便是韩斐。韩斐擎出一根签来,上头写着:柱杖落手心茫然。惧内者一杯,不认者三杯。众人大笑。
韩斐笑道:“我是不惧内的。你们谁惧内自己招供,莫让旁人捅出来罚酒。”
贾萌举手道:“我喝一杯。我惧内,我们贾家祖传惧内,现已传染得亲戚朋友都惧内。”满堂拍案而笑。
席上有人道:“贾小爷不是尚未娶亲”
贾萌道:“早已定下了,只差婚礼。”
殷庄正色道:“酒令不可违。我也吃一杯。”众人又笑。
隔壁席上一人承认惧内,另有一人被捅出来惧内,四人同饮。酒底是首曲子,韩斐唱了,掷骰子轮下一个。
两人之后轮到贾萌。贾萌随手一抓,签子上写着:闲敲棋子落灯花。东道一杯,迟到一杯。众人又笑。贾萌与韩斐对饮,打着拍子唱了首南边的曲子。那曲子极直白,意思都在词里。只听他唱道:“盼不到我爱的人,我知道我愿意再等。疼不了爱我的人,片刻
柔情它骗不了人”众人听着新奇有趣,唯有殷庄看看上司瞥一眼司徒巍,看看上司觑一眼章文兰;甘可熙瞪了他一眼。章文兰偷看甘可熙,被殷庄挡了个结结实实。司徒巍在隔壁桌看见,却像是章文兰在偷看殷庄,霎时望着章文兰沉思。甘可熙听着曲子忍不住张望司徒巍一眼,正瞧见他隔桌凝望章文兰,不觉闭了眼,举杯一饮而尽。
又过三人,下该司徒巍。司徒巍笑摇了摇签筒,仔细拈了根出来。只见签上是句唐诗:应为邮亭名棣华。自饮一杯,兄弟、堂表兄弟陪饮一杯。众人张望半日,这席上唯他一人是天家子弟,连个皇亲国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