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吃了一回,戴宗又苦苦哀告道:“若是师父不肯去时,宋公明必被高廉捉了。山寨大义,从此休矣!”公孙胜道:“且容我去禀问本师真人,若肯容许,便一同去。”戴宗道:“只今便去启问本师。”公孙胜道:“且宽心住一宵,明日早去。”戴宗道:“哥哥在彼一日,如度一年,烦请师父同往一遭。”
公孙胜便起身引了戴宗、李逵,离了家里,取路上二仙山来。此时已是秋残冬初时分,日短夜长,容易得晚,来到半山腰,却早红轮西坠。松阴里面一条小路,直到罗真人观前,见有朱红牌额,上写三个金字,书着“紫虚观”。三人来到观前,看那二仙山时,果然是好座仙境。但见:
青松郁郁,翠柏森森。一群白鹤听经,数个青衣碾药。青梧翠竹,洞门深锁碧窗寒;白雪黄芽,石室云封丹灶暖。野鹿衔花穿径去,山猿擎果度岩来。时闻道士谈经,每见仙翁论法。虚皇坛畔,天风吹下步虚声;礼斗殿中,鸾背忽来环珮韵。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
三人就着衣亭上,整顿衣服,从廊下入来,径投殿后松鹤轩里去。两个童子,看见公孙胜领人入来,报知罗真人。传法旨,教请三人入来。当下公孙胜引着戴宗、李逵到松鹤轩内,正值真人朝真才罢,坐在云床上。公孙胜向前行礼起居,躬身侍立。戴宗、李逵看那罗真人时,端的有神游八极之表。但见:
星冠攒玉叶,鹤氅缕金霞。长髯广颊,修行到无漏之天;碧眼方瞳,服食造长生之境。每啖安期之枣,曾尝方朔之桃。气满丹田,端的绿筋紫脑;名登玄箓,定知苍肾青肝。正是三更步月鸾声远,万里乘云鹤背高。
戴宗当下见了,慌忙下拜。李逵只管着眼看。罗真人问公孙胜道:“此二位何来?”公孙胜道:“便是昔日弟子曾告我师,山东义友是也。今为高唐州知府高廉显逞异术,有兄宋江特令二弟来此,呼唤弟子。未敢擅便,故来禀问我师。”罗真人道:“吾弟子既脱火坑,学炼长生,何得再慕此境?”戴宗再拜道:“容乞暂请公孙先生下山,破了高廉,便送还山。”罗真人道:“二位不知,此非出家人闲管之事。汝等自下山去商议。”
三个再到公孙胜家里,当夜安排些晚饭吃了。公孙胜道:“且权宿一宵,明日再去恳告本师。若肯时,便去。”戴宗至夜叫了安置,两个收拾行李,都来净室里睡了。两个睡到五更左侧,李逵悄悄地爬将起来。听得戴宗的睡着,自己寻思道:“却不是干鸟气么?你原是山寨里人,却来问甚么鸟师父!明朝那厮又不肯,却不误了哥哥的大事?我忍不得了,只是杀了那个老贼道,教他没问处,只得和我去。”
李逵当时摸了两把板斧,悄悄地开了房门,乘着星月明朗,一步步摸上山来。到得紫虚观前,却见两扇大门关了,旁边篱墙苦不甚高。李逵腾地跳将过去,开了大门,一步步摸入里面来。直至松鹤轩前,只听隔窗有人看诵玉枢宝经之声。李逵爬上来,舐破窗纸张时,见罗真人独自一个坐在云床上。面前桌儿上烧着一炉好香,点着两枝画烛,朗朗诵经。李逵道:“这贼道却不是当死!”一踅踅过门边来,把手只一推,呀的两扇亮槅齐开。李逵抢将入去,提起斧头,便望罗真人脑门上劈将下来,砍倒在云床上,流出白血来。李逵看了,笑道:“眼见的这贼道是童男子身,颐养得元阳真气,不曾走泄,正没半点的红。”李逵再仔细看时,连那道冠儿劈做两半,一颗头直砍到项下。李逵道:“今番且除了一害,不烦恼公孙胜不去。”便转身出了松鹤轩,从侧首廊下奔将出来,只见一个青衣童子拦住李逵,喝道:“你杀了我本师,待走那里去!”李逵道:“你这个小贼道,也吃我一斧!”手起斧落,把头早砍下台基边去。二人都被李逵砍了,李逵笑道:“只好撒开。”径取路出了观门,飞也似奔下山来。到得公孙胜家里,闪入来,闭上了门,净室里听戴宗时,兀自未觉,李逵依然原又去睡了。直到天明,公孙胜起来安排早饭,相待两个吃了。戴宗道:“再请先生同引我二人上山,恳告真人。”李逵听了,暗暗地冷笑。三个依原旧路,再上山来。入到紫虚观里松鹤轩中,见两个童子。公孙胜问道:“真人何在?”童子答道:“真人坐在云床上养性。”李逵听说,吃了一惊,把舌头伸将出来,半日缩不入去。三个揭起帘子入来看时,见罗真人坐在云床上中间。李逵暗暗想道:“昨夜莫非是错杀了?”罗真人便道:“汝等三人又来何干?”戴宗道:“特来哀告我师慈悲,救取众人免难。”罗真人道:“这黑大汉是谁?”戴宗答道:“是小可义弟,姓李,名逵。”真人笑道:“本待不教公孙胜去,看他的面上,教他去走一遭。”戴宗拜谢,李逵自暗暗寻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