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淡淡一笑,取过令箭,用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发令,“则尹上将军听令,本帅命你尽起大军,下山截断敌军后路,务必将这一万精兵围堵在对面壁雷峰上。”回心一想,又低声吩咐道,“我军兵力远胜楚北捷,摆出阵势围堵即可,没有我的帅令,不可擅自攻击。”

    “这……”

    娉婷拿出主帅架子,摆手道:“楚北捷乃东林军主帅,又是东林王亲弟,生擒了他,东林大军自然退去。”接着取出另一道令箭,唤道,“若韩将军。”

    “末将在!”

    “请将军另领一百士兵,割断云崖索道,使东林军不能到达典青峰。”

    若韩接过令箭,高声应是。

    娉婷嘱咐,“若韩将军是沙场勇将,完成这个任务后,不必回来复命,可自行下山助上将军一臂之力。”

    诸事处理妥当后,娉婷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知道是费神过度,忙坐下闭目养神。

    很快,大部分人马意气风发地随则尹下山,准备反偷袭一直把他们压制得难以喘息的劲敌。

    营地里一阵脚步声、马蹄声之后,四周渐渐安静。

    娉婷静静坐在帅帐内,倾听寂寞一丝一丝醒来,在空中无声飞舞。

    又是一计。

    计中有计,她皱眉,忍不住伸手揉揉阵阵发疼的眉心。

    倦了,乏了。

    短几上的兵符直叫人看得刺眼,定下无数计谋后,才蓦然想起这不再是从前的儿戏或演练。她每一个计策,都有可能使许多渴望归家的将士死去。

    而楚北捷,为她退兵二十里的镇北王,再次看错了人。

    他定料不到白娉婷竟真能这般心狠手辣。

    眼睛干干的,流不出半滴晶莹泪珠。安静的百里茂林,暗流涌动,杀戮潜藏。娉婷缓缓站起,目视威严肃穆的帅营,怔怔走出帐门。

    典青峰一役,将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北捷,是我,又是我,为了阳凤,为了千万流离失所的北漠人。

    心疼来得无声无息,刺伤五脏六腑,恨不得这一切统统化为一场可以苏醒的梦。

    “这是前世的冤孽吗?”娉婷咬破红唇,哽咽不能语。

    血,和这连连环环的计,怎对得起曾插在发间那朵弱不禁风的雏菊?

    想他,想他!娉婷疼得捧着心窝,摇摇欲坠。她是主帅,她答应过阳凤,和她肚里的孩儿。

    离魂,少爷说得没错,她已经离魂。无处安家,芳魂盼着随风而起,到千里之外的镇北王府,再摸一摸蒙上尘埃的古琴,弹一曲英雄佳人。

    可惜山风不肯如人意,只是吹乱她的鬓发,却吹不动她孤零零的魂魄。

    “像一场梦。”娉婷站在风中喃喃道,“这个梦真长啊,苦透了……”

    则尹正领兵潜入他的后方,血色将染红天边。

    若韩正在捣毁云崖索道,断他的前路。

    如此无情——一切已无可挽回。

    也许她和他,本来就没什么可以挽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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