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安刚走出松香院,便看到一人朝着她大步走来,怀里还抱着什么,远远地,就朝她喊了一声。

    “师”哪怕心急如焚,最后一个“妹”字,还是生生咽下去。

    “初六师兄,你来了”

    “他们把我带来了,刚才我找你,哪里都没找到。他们说你跟王爷有要事相谈,我就在偏厅内候着,不过我始终不放心,师父他”初六神色恍惚,显然是急了,娃娃脸上的那双眼睛,却没了往日的清澈光彩,显然是熬了一夜没睡。

    而他怀里抱着的,不是行囊,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过年前,秦长安跟初六说好了,让他安心回家过年,看看媳妇孩子,过完了年,把妻子孩子接到京城来住,年少时候,他们一起卖过药酒,也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到时候,在京城找个旺铺,初六师兄为她贩卖药酒,也算是重操旧业。

    想来,这个孩子就是初六师兄常常挂在嘴边的女儿,九九。

    显然,大人的仓惶焦虑,满满的着急,情绪感染了怀里的女孩,女孩鼓着一双大眼,一张脸怯生生的,犹如一只初次从鸟窝里掏出来的雏鸟,看到跟鸟窝里截然不同的世界,新奇之余,更多的是不安惊吓,险些要哭出来。

    自家娃娃第一次来靖王府这么大这么陌生的地方,就算是成人尚且不太适应,心惊胆战,那个傻乎乎的爹爹的却完全没有顾及小孩子的心情,还抱着孩子一通乱跑,果然粗心。

    秦长安环顾两眼,压低嗓音,径自往前走。“师兄,你跟我来,到芙蓉园再说。”

    到了芙蓉园,秦长安神色自如地嘱咐,不慌不乱。“翡翠,去端点点心来,再热一壶新鲜的牛乳。”

    翡翠笑吟吟地应了声,退了下去。

    秦长安瞥了依旧一脸焦虑的初六,再看看他紧紧抱着的那个女娃,她的小脸有些发白,大气都不敢出,可见真是吓坏了。

    她赶紧说。“师兄,把孩子放下来吧。”

    初六还有种不知如今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感觉,他放下了女儿,心还是七上八下,张嘴正欲说话,却见她浅浅一笑,俯下身子一手扶着小女娃,柔声问道。

    “你是不是九九”

    小女娃愣愣地呆了一会儿,她有限的生命里,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一身碧色华服,长发挽成发髻,眉目如画,眉心一点红,肌肤白皙,唇色鲜艳,正用轻轻柔柔的嗓音说话,原本此人是陌生人,但是她说话的姿态却又有点像是自己的娘亲,让小女娃放下了几分防备,怯弱却又尝试地任由秦长安握住她的小手,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九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不曾在孩子面前展露任何烦闷情绪,笑靥如花。

    眼前的小丫头一身蜜色肌肤,并非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十分健康,一对浓密眉毛,一双深凹的大眼睛,鼻子有点塌,小嘴红艳艳的,最可爱的地方,是她天生头发微卷。她身穿一套紫色衣裤,没有上好的料子和绣花,但很合身,也显得很精神。

    她想了会儿,触及秦长安一脸的鼓励表情,才壮着胆子说。“过年的时候爹爹就说了,要带我去见一个姨母,你就是九九的姨母吗”

    “真聪明,九九,以后就叫我安姨。”秦长安从翡翠手里接过一个点心盘子,放在她的面前,问道。“跟着你爹等的久了,是不是肚子饿了看看这些点心里面,你想吃什么”

    九九一改刚才紧张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小脸上的五官顿时舒展开来,再回头看看自家爹爹,见初六也默许地点头,她才伸出小手,迅速地抓了一块粉色的芙蓉糕,囫囵吞枣地吃着,吃了一块,这才想起什么,含糊不清地朝着秦长安微笑。

    “谢谢安姨。”

    “好吃吗”

    “好吃。”

    秦长安再递过去一杯温热的牛乳,“自己拿着喝,成吗”

    九九甜甜一笑。“嗯。”

    让翡翠领着九九去一旁,秦长安笑容瞬间敛去,淡淡睇着对面的初六,正色道。“师兄,我已经知道师父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寻找师父的下落。”

    初六两眼发红,喉咙发紧:“你听我说,师妹,我问过师娘,她说师父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提前一天让她带着孩子去娘家,而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说是要出诊为人看病。可是偏偏就是那一天夜里,出了事”

    她轻点螓首,却没说什么,若有所思,那些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小村子上,势必会跟村民打听师父的住所,哪怕动作再小,但师父必定还是察觉了。

    他担心招惹来的是一场血雨腥风,因此提前把妻子儿女支开了,甚至,他或许已经想到了,是因为她和靖王府的那些纠葛,才会被人盯上。

    她自然是心急的,却又明白,焦急没有任何帮助。

    秦长安的面色凝重,徐徐开口。

    “师兄,这里头的牵扯太多,我暂时没时间跟你解释清楚,你带着九九暂时住在靖王府,至少这里很安全。”

    初六对于她的话,向来是听的,虽然他不明白半辈子都在行医积善的师父,会招惹上什么样不能得罪的人,甚至隐约感受到自己师妹的身上也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但他最终没有选择打破沙锅问到底。

    第二天,龙厉仿佛是个没事人一样,神清气爽地前往皇宫,亲自面见皇帝。

    龙奕眼神微微一暗,明明他才是金雁王朝的国君,但最近他的气色实在太差,俊容透着疲倦和沉郁,每次看到自己的弟弟,每天都是如此张扬,容光焕发,从脸上到身上,无不昭示着他过的生活有多滋润。

    他扪心自问,何时见过龙厉愁眉黯淡的时候是龙厉当真这二十五年过的顺风顺水,还是他完全不把任何困境放在眼里,永远都如此高傲跋扈,不可一世,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的脚下,一切尽在掌握

    “朕这儿有一封请命书,是南阳摄政王温如意亲笔所写,老三,你看看。”龙奕把书信交给常辉公公,常辉恭敬地走下几步台阶,把书信递给龙厉。

    龙厉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过,淡淡一笑。“温如意说这两年南阳饱受天灾,稻米和其他作物产量锐减,请皇兄考虑是否能减少南阳向金雁王朝的进贡,呵呵,这字里行间真情满满,催人泪下,让人不动容都难。”

    面对弟弟这幅阴阳怪气的口吻,不得不说有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嫌疑,龙奕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此事能商量吗”

    不慌不忙地放下这封信,龙厉扯唇一笑。“他是南阳人,回到南阳当了摄政王,听上去威风八面,殊不知是接受了一大堆的烂摊子。前两年从南阳回来的商人都说了,南阳重赋,苛捐杂税大一笔,百姓怨声载道,生活艰苦,可见上一任皇帝是用百姓的骨血来养南阳的国库,供他挥霍。如温如意所言,接二连三地受灾,又是风暴,又是山洪,今年必定不好过,这一封信他是一定要写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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