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身强体壮的自己,会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儿子

    他小时候因为旁人看管的疏漏,的确被狼叼走,但庆幸的是有一头失去狼崽的母狼把他拖回窝里喂养了一阵子,他是喝了一些时日的狼奶,这件事在西朗传的沸沸扬扬,听上去实在可怖,却是真实的故事。

    因此,哪怕他重新回到皇室,他冷鹜的个性、独来独往、不讲究亲情人情的做法,也被皇族看做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狼,始终被孤立。

    而他终究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朝代,成为了西朗国君,他认定人的圈子跟狼群一样,弱肉强食,强悍的男人更无法容许自己有一个懦弱的孩子,可惜偏偏天不如人意,他唯一的儿子乌金却令他失望之极。

    他宁愿有个跟自己一般阴狠野蛮的儿子,也不愿有一个痴儿,哪怕他一开始不愿承认,但三年过去了,乌金还是如此坚若磐石,软硬不吃,他几乎被磨光了所有的耐心

    “你那位已逝皇后是你的亲表妹,对吗”

    “是又如何”

    “举凡世上的皇亲贵胄,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亲上加亲。但若是血脉太过亲近者,成亲之后,往往会生出一些有问题的孩子,有的是生来残疾,有的是天生体弱多病,我在民间也看过一些例子,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因为这世上并无一个医者,敢如此断定,近亲不能通婚,只是大户人家遇到这些事,往往会遮掩的很好,为了往后的利益,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还是会这么做。”她顿了顿,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嗓音清冷,徐徐道来。

    “况且,你们成亲的时候太过年轻,男人血气方刚,而女子才刚满十五岁,其实身体还未彻底长好,是不适合怀孕生子的。就算你们不是表兄妹的关系,年纪太小就生孩子,因为这个原因而难产的孕妇,不在少数。”

    说完了,她还不忘嘲弄地瞪了乌勒一眼,少数名门贵族对这方面很讲究的,女人可以很早娶回来,但一开始会让女子用避子汤,等身子再养个一两年,那时候怀孕生子,才是最好的时机。当然,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大有人在,因此这世上因为怀孕生子而走向鬼门关的女人,真正可怜。

    很明显,西朗皇族对此并不看重,又或许眼前这个男人粗枝大叶,只知道盯着手上的江山社稷,完全没有为自己年轻的妻子考虑过。

    一时之间,乌勒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娶了表妹为王后,新婚期间的确有过如胶似漆。短短数月之后,她很快有孕,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自然希望王后尽快为自己生儿育女,却没料到最后,等来的消息却让他苦不堪言。

    “我可以跟你说破这个孩子为何异于常人,问题就在你们当爹娘的身上,因此别责怪他,若是你晚几年再让王后怀孕,亦或是娶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今日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他一辈子都会这样吗”乌勒不让自己过分沉溺在自责之中,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任何负面的情绪都必须压在心底,那双灰蓝色的眼瞳内看不出半点波澜,沉下嗓子问道。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秦长安婉拒地很痛快,但这是事实,她才懒得说些好听不中用的废话来讨好乌勒。

    最终乌勒拂袖而去,他似乎很愤怒,但她并不想揣摩他到底在为何而生气,是因为过去这桩蕴藏着危机的婚事,还是因为几年前那个年轻莽撞的自己犯下的错误,亦或是为了那个年仅十六岁就失去生命的王后

    但至少,他不曾来追究她甩了梅夫人一巴掌的事,很显然,他更在乎自己的儿子是否扶不起的阿斗,是否一个永远都不会恢复正常的痴儿,对于女人,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明知道她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诊治他的儿子乌金,他把她软禁在西朗的目的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那便是他可以利用她,跟金雁王朝谈判,跟龙厉谈判,得到一些好处,或许是金银,或许是疆土扩张。

    依靠着床头,她早早熄灭了烛火,静静地凝望着床前的月光,来到西朗的第三日,她才有时间真真切切地想念龙厉。

    不管西朗想要从龙厉手里得到什么,她很清楚,龙厉报复的手段只会比乌勒更加丧心病狂,或许他们性情上有些东西是相似的,但招惹龙厉的下场,必然是十分惨烈。

    到时候,乌勒也该自求多福,别让自己的野心勃勃,导致西朗走向了亡国之路。

    “主爷,王子睡下了。”

    “嗯。”乌勒走向内室,大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他背靠着墙壁,身形蜷缩着,小手搁在胸前,双眼紧闭着,睡得很沉。

    他站在床边,阴霾渐渐的从他眼底褪去,他是个很寡情的男人,毋庸置疑,就算乌金的生母死去的那个晚上,他亦不曾觉得太过悲伤,甚至不曾流下一滴眼泪。

    表妹温柔乖巧,生性害羞,当初成亲后几个月就怀上身孕,或许感受到他目光之中的殷殷期待,她自怀孕之后,脸上总是挂着欢喜的表情。

    他十岁才进皇室,太后因为对自己的几个皇孙始终不满意,觉得在他们其中无法栽培能够担当大任的,最终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他迎回来。

    他曾经在狼窝里一整个月,被母狼喂养,因此西朗人看他的目光,不太单纯。唯一的王子生下来就是异于常人,跟痴儿一般,更是他避之不及的弱点。

    只是今晚秦长安的那一番话,却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居然不自觉地回想起四年前的自己,执意娶自己的表妹,是因为表妹的父亲是西朗大将,能帮他巩固势力。他对皇家那些莺莺燕燕,本就没有太多感情,成亲生子,无非是必须要走的一条路罢了。

    前前后后找遍了西朗的大夫,全都对乌金的“病情”束手无策,他本以为秦长安可以改变自己的困境,没想过她同样毫无办法。

    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不再凝视着儿子的睡姿,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打开门,伫立在院子的月光下。

    “主爷,给。”

    一人从黑夜中急匆匆地赶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把金澄澄的兵器,正是金刚锥。

    秦长安早已入睡,金刚锥就放在桌上,他将东西取来,轻而易举。

    乌勒接过金刚锥,表情复杂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上面有一圈明显的凸起,看上去像是雕刻的字迹,但仔细一看却又不像。

    是符文吗为什么金刚锥的表面会刻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符文

    他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丝火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黑夜里穿透过凉爽的空气,幽幽地说道。“明日把巫女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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