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幽冥剑客 >第三十五章 偷天换日
    这一场仗赢得彻底,二十年之内,匈奴也罢,西凉也罢,都再也无力挑起战端了。

    总算西陵晔没有白死,虽然白前总觉得他死得毫无必要。

    匈奴那边很快就上了乞降表,谈判进行得很顺利。

    外交官程澜巧舌如簧,在谈判上很有一套,和魏斩辰一样喜欢有事没事就带把扇子。唯一不同的就是,斩辰手上那把是绢布折扇,程澜手上的是孔明那种的军师标配的羽毛扇。

    白前依然有点怀念魏斩辰,毕竟斩辰要好看很多。

    西陵晔把身后事安排得十分妥帖,白前除了领军去打了一仗之外,基本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很多天过去了,剩下的雪都化得干干净净了,只剩下遥远的地方还能看得见一些白头的山峦。春天正儿八经地来了,早春那些个草芽也准备着开第一批花了。

    西陵晔的尸体始终没有凉透。

    在他死后的头七晚上,甚至开始恢复了一点微弱的脉搏。

    头七是民间传说里生魂还阳的日子。

    阎王会放新鬼去阳间做最后一次告别,那晚白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遍地花开,春深如海。只是四野无人,只听得见一点低回的叹息。那种安宁的感觉,让白前很安心,就跟西陵晔在身边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是在那场梦醒来之后,白前去看了一眼西陵晔,发现的他的微弱脉动。仔仔细细确认了好几遍,躺在床上的西陵晔面色苍白如纸,身上几处动脉上的伤口早就抽干了他的血液,只是没有出现应该出现的尸斑。

    那几天,他本来是很希望西陵晔能给他托个梦什么的,哪怕是变成鬼了回来跟他说一声也好。

    他还有很多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呢,也不希望他就那么仓促死掉。

    但是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其实不大相信他死掉了。这一刻发现他确实没有死透,心里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是说不出的高兴。

    一激动他就冲了出去,打算找个人倾诉一下。

    跑出来只看到满天的星斗,四更天的夜,万籁俱静,他已经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去分享这个消息了。

    白前不知道的是,前方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他。

    长安城里,丞相上本密告镇远将军西陵晔欺君罔上,瞒报太子失踪一事,问罪理应凌迟处死。

    皇帝铁青着脸,将西陵晔的父亲撤职查办,送下了天牢。

    紧急诏令下了一次又一次,却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杜衡在一边煽风点火,不断呈交西陵晔违抗皇命的证据,说着这西陵晔大概是要谋反自立。

    最后的诏书里,他派了一个跟西陵家世代为敌的历乘风去接替西陵晔,诏书上写着一见到西陵晔就将他就地正法,带首级回来就可以了。

    历乘风没能带回西陵晔的首级,甚至都没有走出长安城。

    老皇帝只是觉得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精力也慢慢跟不上了,他看看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杜衡,还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自己却总是身心疲乏。

    这两年,朝廷中的事情,他也越来越依仗杜衡了。

    而现在,杜衡跪在书房里,说西陵晔当初是他举荐的,现在他带着帝国最精锐的军队脱离了皇家的掌控,他自己也有错,乞求皇帝降罪。

    西陵家世代为将,一直都是帝国最稳固的长城,要不是杜衡带来的证据跟证人都无懈可击,他是决不肯相信西陵晔也会有叛国的一天。

    西陵晔,是太子宇文泽的伴读

    ,他从小就很聪明。

    那个孩子,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的,有一双非常纯净清澈的眼睛,像极了一位他思慕多年的故人。

    历乘风领命两个月后,回到了皇帝面前,他确认了太子已经失踪,生死不明,只是没有上交西陵晔的人头,他说他负隅顽抗,已经被乱刀砍死。

    他呈上了西陵晔刻满了刀痕的破碎头盔,血迹早已凝固发黑。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帝的心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反而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几乎是本能地扭过头去,不愿意多看一眼那说明他死去的证物。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关于松苓的痕迹了,连一点相似的都没有了。老皇帝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觉得他这一生那么努力去开疆拓土,结果只换来这么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很是无味。

    朝廷上这几年多了不少新面孔,他都不怎么认识。

    那些人都是杜衡新提拔上来的门生,他不知道的是,他太过于专注于疆土的他疏忽了内政的时候,杜衡已经把眼线插满了京城内外。

    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老皇帝自己也隐隐觉得不安。

    他的预感很快也就实现了。

    关于那段最后的回忆,他记得不甚清楚,他只记得那天杜衡草拟了一份诏书让他盖上玉玺确认,他那天头昏脑胀的,不怎么想上朝,诏书也没怎么看。

    直到在朝堂上,太监大声念出了那道禅位给杜衡的诏书的时候,他才突然惊醒。

    金口玉言,驷马难追。

    他只清醒了那么一会,急怒攻心,吐出一大口血来,连一声“逆臣”都未能喊出口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夜已经很深,他对自己竟然还没死感到有点惊奇。

    难道他已经糊涂到那种地步了吗?怎么会下那样一份诏书呢?

    他是被冻醒的,醒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了看周围,冷飕飕的风穿过破掉的窗户纸,刀子一般剜在人身上。

    房子不大,但家具很少,显得幽暗而空旷,他此刻只能听见寒风的回声。

    他还记得松苓死于一场大火,她是为了救他才死的,那会他喝多了酒,睡过去了,谁知道莫名其妙就起了火,她一个弱女子一直叫他叫不醒,就自己背着他往外拖。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一根断木头正往她身上砸,要是平时,他一定能替他挡下来。可是那次他喝醉了。

    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砸倒,倒在自己身上。

    他抱出火海的只有一具温暖的尸体,那本来将要是他的太子妃,下个月就要大婚了。

    他觉得自己梦里还在重复那场大火,却不知他这一觉已经睡了三天,他的后妃子嗣都已经不在人世。

    后来还是送饭的宫女发现了冻僵死去的前朝皇帝,她从来没见过他,也不知道那些前朝的故事,只是看见了一具可怜兮兮的老人尸体,吓了一大跳,之后就跟她的上司汇报了一声而已。

    后来有人带走了尸体,再后来,他的历史便结束了。

    史书上翻过这一页,后人称为这次事件为武宁政变。一场没有大规模武力冲突的政变。

    杜衡登基以后,改了年号叫开平。

    那时候西北战场上白前刚刚击退了匈奴,杜衡快马传递过去的消息是让白前自己处理受降事宜,留下十万守军之后,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圣旨上说,对西陵将军以身殉国深表遗憾,但太子的神勇却振奋人心,父皇已经准备好为太子接风洗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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