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小小的个头,挤不过哥哥姐姐,便跑到多尔衮膝下举着手,奶声奶气地说:“十四叔抱抱,阿图看不见。”
多尔衮欣然抱起小侄女,带她往前走了几步去看烟火。
皇太极不经意地抬头,便见豪格目光阴鸷地瞪着多尔衮,心中一叹这小子太没出息,一定是为了练兵场被抓的细作,心虚而忌惮。
这件事多尔衮一直在敷衍,他就是故意在磨豪格的心,论心机手腕,豪格差的太远。
可皇太极的目光,再看向多尔衮,见他与阿图亲昵地说着话,心里隐隐就觉得不适,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头一回,但愿是他多想了。
“都早些散了吧,明日一早要出门,别耽误了。”皇太极吩咐众人,“年算是过完了,都收收心。”
众人领命,请皇太极先回凤凰楼,多尔衮见状,便哄阿图说不能再抱她,阿图便乖乖地下了地,跑去姐姐身边。
雅图正仰着脖子问皇太极:“阿玛明天要出门吗”
皇太极颔首:“要和你的叔叔哥哥们,一道去视察粮草。”
雅图说:“阿玛,我也想去。”
“你去捣蛋”皇太极揉揉女儿的脑袋,“阿玛不能带你去,好好在家,你额娘这些日子照顾姨妈很辛苦,你该为额娘照顾妹妹,为她分担。”
雅图抿了抿唇,不再纠缠,哦了一声就跑了。
皇太极返回凤凰楼,众人依序散去,多尔衮与不相干的人,向来话少,自顾自地离宫,而豪格站在宫门下瞪着他时,身后有宫人追来,轻声道:“大阿哥,大汗请您留步说话。”
豪格心中一紧,立刻转身赶回凤凰楼,进门便见父亲站在烛火下看奏折,轻轻瞥他一眼,道:“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阿玛,我”豪格单膝跪地,渐渐又把另一条腿也放下,俯首磕头,“阿玛,儿臣有罪,儿臣的人,伤了玉福晋。”
皇太极将手中的奏折,重重地摔在他脑袋上:“混账东西”
豪格连连磕头:“阿玛息怒,阿玛息怒”
皇太极怒道:“错在伤了你的庶母吗,错在你的人被多尔衮拿下,错在你还敢瞒着我,我不来问你,你是打算死撑到底”
豪格惊恐万状:“请阿玛指条明路,阿玛,阿玛,儿臣该怎么办”
皇太极恨其不争:“我以为你这些年,长进多了,可是呢,你依然有勇无谋内心自卑。你对得起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吗对得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叔伯兄弟吗”
“阿玛”
“别叫我阿玛,你翅膀硬了,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让你做的事,你不用心去做,只会耍小心机,可偏偏连心机都耍不好,出了事不想到来问我怎么办,一味地瞒着,还我要上赶着来给你擦屁股”皇太极用力踹了他一脚,恨得不行,“我倒是把你当儿子啊,在你眼里呢”
豪格吓得魂飞魄散,又是磕头又是认错,求皇太极帮帮他,他可以输给多尔衮,可他丢不起这个脸。
这一边,多尔衮离宫后,直奔十五贝勒府,叮嘱弟弟明日随扈出巡的事,多铎已然准备妥当,他戏谑地问哥哥:“几时把那个细作带出来遛遛,下回我约豪格去骑马射箭,把那个畜生绑在箭靶上,让豪格自己来做个了断”
多铎冷笑:“皇太极花样还真多,三兵结合作战,他是怎么想到的”
多尔衮冷然道:“他能做大汗,自有他的本事,我们的红衣大炮,还是从明朝掠来,改装重造,明朝虽然势弱,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不能轻敌。火炮上若不能强压,就要在战术上胜过他们,皇太极的考虑,远在你我之上。”
多铎不服气,哼笑:“可他现在能有体力去三天三夜连战不休吗他把体力,都花在草原第一美人的身上了吧。”
“放肆”多尔衮严肃地说,“你不要脑袋了”
“我不过是对你说说。”多铎不屑,呵呵一笑,“你别说,四嫂给我送来的女人,还真是漂亮机灵得紧,比范文程家的木头人,好玩多了。”
女人的事,多尔衮不愿多谈,而他心里,仇恨之外,对皇太极当真十分佩服,他严肃地告诫弟弟:“多铎,不要拿年龄沾沾自喜,你也会有老的一天,而谁又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多铎哼了一声,终究不敢反驳哥哥,兄弟俩商定好明日在宫外碰面的时辰,便是散了。
多尔衮骑马回自己的家,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走,便见皇城里的灯火渐渐暗下,不知此刻玉儿在做什么,据说这两天,她一直在照顾海兰珠,姐妹俩似乎是和好了。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尔衮心中默默地想,更隐隐为那一日的事不安。
他不怕皇太极,可他害怕自己被心爱的人疏远,大玉儿还记不记得,自己呼唤她的名字这一刻,他竟然希望,玉儿能把那天的一切都忘了。
可是这几天,大玉儿夸大其词反复地向姐姐显摆自己有多勇敢,吵得海兰珠头疼,她既然一
回回地说,当天的情形,必定是记得清清楚楚,而她也绝不会告诉海兰珠,当时多尔衮叫了她的名字。
此刻夜深人静,她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孩子们早已经睡着了,她一一看过后,便靠在炕头望着窗外的夜色,今天终于和姐姐把话说开了。
这几日她们虽然亲昵,可一直避重就轻地不谈起存在的芥蒂,终于说出口,姐姐哭了,她也哭了。
如果要让她在皇太极的爱,和姐姐的生命之间选择,她必定会选择姐姐的命。
可若是要她在皇太极和姐姐之间做选择,她一定会选皇太极。
但偏偏没有后者,没有了皇太极的姐姐,会活不下去。
或许在此之前,有很多解决的法子,能最终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啊,眼下摆在面前的,就是姐姐的命,和丈夫的爱。
大玉儿轻轻一叹:“不然,还能怎么样。”
她又想起了那天被挟持时的光景,想起了被扒开衣襟时的恐惧,而这一切,姐姐都曾亲身经历,大政殿也好,城外蒙古包里也罢,她甚至被苏赫巴脱光了衣裳。
在那样的时候,那样的情形下,一次次出现的皇太极,对姐姐而言,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