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皎皎明月,想起和风遥结伴习武、陪雪影漫山采药、陪云冉和黄珊珊玩耍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时光,才是对“无忧无虑”最美好的诠释吧
他鬼使神差地路过教坊司,已经深更半夜了,教坊司还是一片丝竹管乐之声。想必是为了欢送尉迟墨,他们正在加紧排练。教坊司位于皇宫西南角,四周一片空旷。就算是原先有人住在这附近,也被他们给吵走了。
梁翊循着琵琶声走进教坊司,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上搭着一个小小的戏台子。天寒地冻,阿珍却坐在那个露天的台子上,入神地弹着一曲太平盛世曲。这首曲子编曲十分华丽,对指法要求颇高,可阿珍弹起来却毫不费力。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有人在听自己弹琵琶,阿珍一曲终了,放下琵琶,愣愣地朝着梁翊的方向走来。梁翊不敢轻易扶她,而周围的人都在各忙各的,也没有人理她。她艰难地摸索着,颤颤巍巍走到舞台边上,突然一脚踩空。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惨叫出声,一个高大的身影飞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她。
梁翊将阿珍抱在怀里,唤了她几声,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惊魂未定,眼睛转了两下,或许是感受到了陌生男子的气息,她一咕噜爬了起来,害羞地说:“谢谢你。”
“不客气。”
梁翊温柔地笑笑,拉起阿珍的手,想把她送到嬷嬷身边。阿珍却像触电似的一把甩开,冷冷地说:“义父说了,男女不能这样手拉手”
梁翊愕然,不过转念一想,阿珍也算是有分寸,知道保护自己,他也有几分欣慰。他笑了笑,跟阿珍赔了不是,又喊过来一个小丫头,让她搀扶着阿珍。那小丫头一脸不乐意,不过见梁翊一表人才,说话又十分和气,她才答应了。梁翊很纳闷,几乎所有人都躲避着妹妹,生怕跟她扯上一丝关系。
或许是因为妹妹眼睛看不见,大家不想伤害她,所以才跟她保持距离吧梁翊这样宽慰自己。他转过身,不想一眼就看到了蔡赟,蔡的耳朵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也十分不好看。蔡赟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梁翊,一时间也有些惊讶。
还是梁翊先跟他行了礼:“见过蔡丞相。听说蔡丞相遇袭,一直也没去探望,还请见谅。”
“被一个小毛贼给挠了一下,不打紧的。”蔡赟干咳了两声,笑着说:“梁护卫好兴致,后天就要跟齐国人比武了,今天还有心情来听曲子,老夫佩服”
梁翊看不穿那笑容背后到底是赞赏还是反讽,他面无表情地说:“蔡丞相不也一样么”
蔡赟没有在意他的冷淡,他背着手,呵呵笑道:“老夫刚在翰林院处理完政务,想看看教坊司的乐曲排练得如何了,也顺便看阿珍一眼,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梁护卫。”
梁翊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把眼前这张和颜悦色的脸给打烂,他冷静了一下,才说道:“现在滴水成冰,阿珍刚才就坐在露天的台子上弹琵琶,想必是冻坏了,还差点儿摔倒。蔡丞相见了她,不妨好好劝劝她,让她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梁翊心想,她现在这么苦,不就是你给害的吗但愿有一天,你也尝尝这种挨饿受冻的滋味他跟蔡赟道了别,拂袖而去。而阿珍听到了义父的声音,开心地快走了几步,又差点儿摔倒。
蔡赟扶着阿珍,回头看了梁翊一眼,警惕地问道:“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阿珍摇了摇头,说道:“义父让我跟男人保持距离,我从未见过他,不过刚才他扶了我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蔡赟难掩失望之色,松开了阿珍的手。
阿珍未察觉义父的异样,只是笑得一脸天真:“不过要说起来,刚才那个男人,的确是有点古怪”
“怎么古怪”
“别人都喊我阿珍,可他抱着我的时候,一个劲儿喊我世珍”阿珍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她转头问道:“义父,你说,他是不是个怪人”
为了躲避直指司的追捕,不给梁翊惹上麻烦,风遥一直躲在仁济堂里。本来还有雪影照顾他,结果雪影又被梁翊给拉走了。现在梁家重重守卫,雪影很难
再明目张胆地回仁济堂。可怜风遥屁股受伤,不仅没人治病,连个生火做饭的人都没有。如今冰天雪地,寒风凛冽,风遥却只能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冻得瑟瑟发抖。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京城看那个春风得意的师弟,不明白为什么又要在暗中保护他。如果不是自己脑子抽风,自己怎么会落得这么惨风遥在被子里吸着鼻涕,越想越恨。
几声无比难听的猫叫声从屋顶传来,风遥烦躁地将灯台扔向屋梁,怒骂道:“这只死猫,给我死一边儿去”
“偏不”
话音刚落,一个颀长的身影破窗而入,风遥拥着被子,呆呆地看着来人,突然委屈大爆发,用内力将被子甩到师弟身上,跳着脚嘶吼道:“你,你凭什么总是这么潇洒我救了你,却落得这么惨你给我滚滚”
梁翊屏住呼吸,拽下那条脏兮兮的被子,说道:“那好,我滚,我带着烧鸡和女儿红一起滚,不打扰你了”
“慢着”风遥拖着受伤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到梁翊身边,一招“拨云见日”,扯过梁翊的胸襟,顺手抢走了他手里的烧鸡和美酒。
梁翊见他确实过得凄惨,也于心不忍。风遥坐在床上大快朵颐,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蜡烛。他点了灯,又从柴房搬来木柴生了火,“仁济堂”这才有了点儿人间烟火。
风遥一手撕着鸡,一边咕咚咕咚地喝酒,梁翊笑吟吟地看着师兄,问道:“你的伤没事了吧”
风遥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不是没中过这种毒,中毒之后又多难受,你还不清楚么”
“谁让你那么狂干净利落地砍断了他的铁索,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梁翊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