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丁小甜还是决定先说寄钱的事情。

    “忠灿,我们结婚这么久以来,有些话我藏在心里,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丁小甜一边摸着女儿的头,一边对何忠灿说。

    何忠灿转眼看她:“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

    丁小甜组织了下语言:“可能一说,你又觉得是老话重提了,不过,我觉得三年了,我真得希望能有改变。当初,咱们婚前就说好了,你寄回家的钱我这个做妻子的要有一半。可是后面的情况你也晓得,妈拿了汇款单取了钱却不给我,我去要,她还说我。后来,你回家探亲,给我一些钱,还像是做贼一样。说实话,我非常不高兴这样,而且也无法再忍受了。我为什么回娘家,我在信上也告诉了你,还有没告诉你的就是我现在跟你讲的这些。孝顺父母没有错,可是让你老婆受委屈就对了吗”

    “你觉得你受委屈了”何忠灿表情不那么放松地问。

    一听到何忠灿这句话,丁小甜就来气,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脱口而出说出难道你觉得我没受委屈吗三年了,一直纵容婆婆把着寄回家的钱,让自己这个媳妇在经济上非常窘迫。如过说孝顺父母,就必须要牺牲自己这个媳妇的利益,要完全服从公婆,那么她真得怀疑何忠灿真得是爱自己吗

    可以说,重生的丁老太在此刻不由自主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种想法是她两辈子都从来没有过的。

    产生之后,她有短暂的无措和慌张。

    好不容易稳定自己的情绪,她点头承认:“对,我就是觉得受委屈了。因为婆婆的做法根本就不像是新社会的人,像是旧社会的婆婆。我是跟你结婚建立家庭,不是嫁给了你们何家。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们整个何家的。你懂我的意思吗你,我,秀琳,我们一家三口是一家人。夫妻双方通过劳动或者是上班获得的收入,是我们的共同收入,我跟你一样有支配权。你孝敬父母没有错,我也没拦着不让你孝敬公婆,我只是想要属于我,该我支配的那一部分钱。我想要买什么穿买什么吃,不用去向妈要。再说了,妈也不会大方给。我今年二十四了,还生了秀琳,我就想问你,我到底有得到你一半工资用在家庭开销上的权力没”

    这个话,丁小甜是努力压抑着波动的情绪说的。

    可能是上辈子的憋屈一直在,到老了也没跟何忠灿抱怨过,重生之后,这辈子又积蓄了一些,现在忍不住都说了出来,但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

    何忠灿听完丁小甜的话,吃惊地望着她。

    他真得没想到妻子在这件事情上的怨念这么深。

    一直以来,他还以为自己母亲掌握着自己寄回去的钱,以大家庭人口多,需要拿来开销的名义,这个理由,作为有文化通情达理的妻子是能够接受的。因为三年来,妻子只提过一次,自己把母亲说的理由说给她听之后,她也没表示什么。还有,后来自己攒钱,回家去探亲之后,偷偷给了老婆一些钱,老婆也挺高兴,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毕竟在他看来,维持整个家庭的和睦,作为个人来说做出点儿牺牲也没什么。就像是他带的连队,为了集体,个人有时候会难免累点苦点。

    “你作为我的妻子,当然是有得到我工资一半用于家庭开销的权力。别说一半了,我除了一些必须的花销,剩下的钱都寄给你都行。”何忠灿想了想说,“我唯一觉得不好办的就是,每个月给你单独寄一笔钱,再给我妈寄一笔钱,会让她和我爸,还有其他的何家人不舒服。”

    “他们为什么不舒服”

    “会觉得咱们分得太清楚,不是一家人。”

    “那以后我就在娘家住,你给我汇钱来你爸妈也看不见,就不会不舒服了。”

    “这怎么行,毕竟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爸妈的媳妇,我不在他们身边,你还要替我尽孝呢。”

    听到何忠灿说这种话,丁小甜又有些暴躁了。

    说句不孝顺的话,何家除了何忠灿,还有两外两个儿子,就非缺她这个媳妇孝敬公婆了。退一步说,作为何家的媳妇孝敬公婆也是义务,但是为什么她要一个妻子的权利,独自支配丈夫寄回家的一部分钱就不行了呢

    只讲义务,不讲权利。

    套用一句丁老太后来从年轻人那里听来的话:妥妥的双标

    默了一会儿,丁小甜使劲儿压下去心里的气,平复情绪。

    她想,她跟丈夫谈话的目的是为了沟通,不是为了跟他争吵。再说了,千里迢迢来部队探亲,她不想头一晚就跟丈夫闹得不愉快。

    “尽孝是应该,不过,忠灿,我问你,以后你升营长了,我随军了,不能在农村孝敬公婆了,又怎么办呢”丁小甜抛出一个问题给他。

    她就不信,何忠灿会说出来那你就别随军的话。

    要真这么说,她非得跟他闹离婚不可。

    何忠灿果然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样,我就往家里多寄点儿钱就是。”

    丁小甜又问:“你现在都往家里寄五十了,还要多,那是多少不是我说,你家里大哥二哥都成家了,剩下一个四妹又是要出嫁的,爸妈又不用为她准备钱修房子娶媳妇。最近几年你寄回家的钱,抵得上城里一个工人的工资还多一半,城里一个工人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家四口,什么粮食油和菜还要花钱买。爸妈在农村,大哥大嫂和四妹都挣着公分,年底都要分粮食,剩下的菜都是自家种的,顶多买些油盐生活用品,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

    这一点其实何忠灿不能说不知道,他是个孝子,当兵提干后涨了工资,往家里汇那么多钱不过是为了让父母高兴。

    所以,他接下来解释说:“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穷了一辈子的爸妈手上有两个钱,让他们高兴一些。小甜,你就忍一忍嘛,再过几年我一往上升,你就能来随军。随军了,我一发工资就给你,我爸妈看不见也管不着,也就不会生气,大家和和气气多好。”

    说到底,丈夫还是想让自己这个妻子忍。

    丁小甜忽然口气变硬,问他:“要是我不想忍呢”

    她重生之后,有金手指在手,在娘家也安定下来,还在光荣公社小学当了代课老师,她有了不用忍的资本,说话口气变硬也有底气。

    何忠灿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硬气的妻子,从前,她总是温柔和顺的,结婚之后,几乎没有跟他这样说过话。

    他瞬间觉得有些头痛起来。

    父母那边,他是想孝顺他们,让他们高兴晚年享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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