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苍天鉴 >11 问诊
    “神医大人,您稍等!”那看守听闻自己还有救,心中一喜,连称呼都换了,站起身来一溜儿小跑,不一会儿就又跑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箱子一个包袱。 .阮衡一看,正是自己被抢走的那些。

    他打开箱子,取出纸墨,刷刷几笔写完,想了想,又顺手抓了一把绿豆包好,“按照药方做,包你药到病除。”

    那看守喜极而泣,赶忙拿过方子和药材,然而看了一眼那药方,脸瞬间绿了。

    “神医大人,这绿豆我可以每晚一剂,可这休妻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做啊!”扑通一声,那人又跪在了地上,顿时哭成了个泪人。

    阮衡微微一笑,眸中神光颇有深意,见他磕了半天头,却也未加阻拦。

    那看守料他不知其中究竟才下此方,便边抹眼泪边解释道:“我那妻子本和我是青梅竹马,可是二十年前闹匪灾,家里被洗劫一空,迫不得已被卖入青楼,我一个月前才好不容易攒够了银子替她赎了身。青楼是个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若休妻,她一个妇道人家没甚营生,岂不是又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人想了想,仿佛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大夫,这药方您还是收回吧,我宁愿一死,也断断不会再离开玉娘。”

    那人说着,竟然真的将绿豆和药方还了回来,他起身,看见油灯渐暗,赶紧挑亮了,继续道:“既然神医在此,虽然小的无缘,还是请大人给其他兄弟们治病吧,自从这云端城禁医禁药以来,兄弟们是病的病,伤的伤,大病小病都能忍着,求医无门啊!”

    说完,看守冲牢房门口一招手,门外瞬时十几个人蜂拥而入,看守瞪了一眼,那些人赶紧乖乖排好队。

    阮衡依然没有说话,眼神中却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天下无不可渡之人!

    这句话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仿佛深深印在心里,本来尘封已久,此时,却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渐渐清晰起来。

    那个看守明知自己危在旦夕,却在一旁殷勤地忙活着,帮神医递纸笔,帮病人们缠绷带,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见神医看他,那人顿了顿,道:“神医大人,我叫周平,明早您若真的上了断头台做了冤鬼,黄泉路上千万记得等我几年,我下辈子一定跟您学医。”

    他这话说的极其诚恳,阮衡却听得心里疙疙瘩瘩的,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索性继续一边搭脉,一边寻思着怎么把自己剩下的多半包袱绿豆赶紧送出去。这个吉祥星也真是的,不知道续梦楼穷成这样,他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绿豆,一路上天天给徐暮风煮粥当饭吃,还剩了这么多。一定要赶紧送出去,否则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实在不好办正事。

    想着,想着,神医的笔下开便出了一个个神奇的药方。

    张河咳嗽,“白梨三个,蜂蜜三两,绿豆一把。”

    李峰骨折,“黑木耳一味,红糖三两,捣乱涂抹,绿豆一把,煎汤,日服三次。”

    祁云烫伤,“冰水冲洗,避除污秽,另绿豆汤一把,与白米同煮。”

    ……

    轮到谢忱时,他见那装绿豆的包袱快要空了,没等神医开药,便自己先抓了一把。

    “你怎么了?”阮衡抬起目光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人,那人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两鬓雪白,双眼无神,面容清瘦,病病恹恹的,稍不留神倒在地上就起不来的样子。

    “回神医大人,老朽倒无大碍,只是我家的小孙女,已经躺在床上三天都下不来床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轻,轻得像饿了许久的人一样有气无力,然而,轮到他时,他还是很恭敬地跪在神医面前,两手用力撑着地面,尽量的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至于摔倒。

    “把手伸过来。”阮衡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困惑。生病的明明是这谢忱的孙女儿,怎么却要把这老头儿的脉?众人不解,却见阮衡的目光一肃,那老头儿有些害怕,赶紧把手伸过来。

    阮衡只搭了一下,便放开,也不开药方,把剩下的绿豆都塞到老头儿手里,“赶紧回去煮汤给孩子喝,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那老头儿一愣,想了想,抓起口袋逃跑似的出了门,那一刻,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世间还有如此贫苦之人!”阮衡撂了笔,默默叹了一声。

    周平忙道:“神医果然是神医,如此就能知道病人的症状,对症下药。”他竖起大拇指,脸上都是钦佩之色。

    “他没病,他是饿的,那孩子也是饿的。”阮衡淡淡,不以为然,“没想到如此富贵的云端城竟然也会饿死人。”

    目光穿过牢房中狭小的窗户,南疆的星空露出一角,格外璀璨,然而,这样的世界中,毕竟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

    “这个老头儿是新来扫茅厕的,来了不到一天,我们也不知道他穷成这样,要不也就接济接济他了,绝不会看着他的孙女活活饿死。”周平说着,面露赧色。

    “不怪你。”阮衡微微一笑,“你也是将死之人,怎么能顾得上别人?”

    被他这么一说,周平突然有意识到了自己的病情,面色刷的一下又白了起来。

    “行了,玩笑太过,小心收不了场。”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那个声音仿佛一把把利剑,瞬间将平静祥和的气氛刺穿,让人周身冷意。

    “谁?”出于看守的职责,周平迅速抽出了腰中的刀。

    “没事。”阮衡忙按了按他的肩膀,“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转头,面向黑暗的门口,道:“出来吧!”

    然后,是一片齐刷刷刀剑出鞘的声音,看守们一个个谨慎地后退,把阮衡围在了中间。

    有恩归有恩,劫狱可不行!

    “看来你还挺享受。”那个声音不屑地一笑,却再也没有近前,“现在,应该找到续梦楼楼主的感觉了吧?治病救人怎么样?是不是比打打杀杀或者醉生梦死好多了?”

    续梦楼?众人又是一惊,手中的刀剑纷纷颤抖起来。

    他,就是续梦楼的楼主?

    那个江湖上传说已久的续梦楼,那个屹立在天地间千百年不倒的续梦楼,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续梦楼?

    可是,续梦楼不是已经关门三年了吗?

    “你们不相信吗?”黑暗中的声音仿佛察觉到了众人的质疑,恶作剧地道:“不信的话明天就杀了他好了。”

    停顿了一下,那个声音又道:“不过阮衡,既然你没办法证明自己的真伪,也无意证明自己的真伪,你就好人做到底,把这位周姓仁兄的病治好了,不就是房事过度吗,教他忍一忍就行了,干什么非要开虎狼之方?”

    阮衡正想分辨,那人却继续说道:“不用跟我说,你就想试探一下他。你不是万丈红尘过,事事不关心吗,何必又多此一举?”

    “嗨――”阮衡被那人挑破,无奈得摇了摇头,“来都来了,为什么还不现身?”

    这个鱼素玄,躲在黑暗里干什么?故弄玄虚。

    “我现在还不能见你。”说着空气中有细微风声,“告辞!”

    什么?这就走了?他到底把徐暮风弄到哪里去了?那个徐暮风有没有醒过来?有没有告诉他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么大个云端城,这么多病人,他到哪里去找一个有那条手绢的病人?况且,他也打听过,那条手绢是条非常普通的手绢,“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在手绢上绣这样的字。

    “嗨――”阮衡又叹了口气。

    不许用仙法,难道他就此在这茫茫人海中找下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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