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里的血红已经褪去，脸色却更加的不好看，苍白的像一张纸一样。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然而看到身上的绑缚时，还是不免挣扎了一番。
雪夜看着他着急，既没有办法减轻他的痛苦，也不敢贸然解开他的束缚，只得日夜不停的守在他的身边，生怕他什么时候一旦发病，再也记不得自己。
期间，雪夜轻描淡写，向徐暮风讲述了那天在南疆发生的事情。那样惨烈的景象仅仅从她的口中说出，而且雪夜为了不让他过分自责，已经极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徐暮风还是震惊不已。想通了后，他对阮衡和鱼素玄如此对待自己已经释然，只是眼睛里时时流露出一些惋惜。
毕竟他和雪夜的日子都不多了，这仅剩下的时光如此度过，未免有些遗憾。
想到这些，他的目光便在雪夜的身上久久停留，不忍离去。
这夜，他们在扬州城外一个小村子里落脚，本来赶赶时间可以进城的，然而，看雪夜和徐暮风的身体，阮衡还是决定先住一晚再说。
嫣子非倒也再也没有从中阻挠，行程似乎显得相当顺利。
月亮只剩了一弯残钩，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鱼素玄一个人来到溪边，借着有些微凉的溪水，一下一下的清洗着身体。
这么多天了，他身体的伤也已经好了许多，只有左上臂的伤疤还未退去，摸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他本来是一个风餐露宿的人，于这些污秽司空见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东西萦绕着他，怎么都无法驱散。他的身子半泡在水里，水流从肩头滑下，一下一下，洗的已经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他还是觉得有些东西让他不舒服。
“剑仙大人！”
溪边的树丛里突然传来一个有点带着戏谑的声音，他不禁一怔，急忙深吸一口气，潜入水里。
司梦蝶大多数时候是喊他鱼公子的，偶尔对他有些看不惯的时候才改口。
水在淡淡的月色下，显得幽深晦暗，像偶尔惊醒他的梦一般。
“什么事？”他用的是传音入密，司梦蝶在溪水里找了半天，也没有见他的影子。
“一个大男人洗澡还躲躲藏藏的，怕我占了你的便宜吗?”她格格一笑，身子一纵，已经像一只蝴蝶般轻轻落在了水边。
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好，忽然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在水下能憋多久，不会淹死吧？”
“不会。”鱼素玄冷冷回道。
“那好，那我就放心了。”司梦蝶坐的不舒服，干脆蹲在石头上，双手托着腮，好整以暇。
“到底什么事？”鱼素玄有些不耐烦了，他虽然不会在水底淹死，也总不能在这里泡一个晚上。
“我想跟你比剑！”司梦蝶终于笑了笑道，她看到鱼素玄藏身的地方忽然冒出了一串水花，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吓到那个剑仙了，她的眼睛里忍不住又泛起了一丝笑意。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剑仙吗？我已经修炼了几千年，而你只是凡尘中的一个小姑娘。”
“你的意思是根本不用比，反正我已经输定了？”司梦蝶挑了挑眉，有些不服气。
鱼素玄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你的剑法很感兴趣，非常想见识一下，今晚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放过你！除非你想被我切成肉酱，否则就还手吧！”
阮衡那个家伙，非要说她必须有一技之长才能做他的助手，她的厉害他不是见识过了吗？干嘛还要逼她再展示一次？她想争辩，他却说，像她那样的功夫在续梦楼充其量只能做个烧火丫头。
切，烧火丫头，她怎么能做烧火丫头？
她问他怎么才能证实自己？
阮衡说这里本来有几位高手，徐暮风已经被绑得粽子一样，丝毫动弹不得，而他作为续梦楼的楼主，根本不屑与她动手，所以，她要证实自己真正的实力，就自己想办法激怒鱼素玄吧。那个人虽然也轻易不与人动手，关键时刻却是能拼命的。
那到亮光顿时撕破空气，精准的射入鱼素玄藏身的地方。
“你就算不动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要不想在嫣子非突然出现的时候变成累赘，就还手吧。”司梦蝶冷冷一笑，紧接着又是一道亮光激射而出。
鱼素玄一愣。
那样的力量，出自一个凡人女子之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水底迅速一闪身，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他的身体因为水的阻力生生慢了半分，而那柄袖箭却丝毫没有受阻的意思，反而进入水中之后即刻化开，瞬间变为千万道箭雨。
眼见就要被刺穿成蜂窝，鱼素玄再也顾不得许多，脚尖用力，从水里一跃而出，然后空中稍微一借力，折身取了挂在树上的衣物，倏然几个动作，已经穿戴整齐。
那两支箭没入水里，森冷的杀气激起一片水花后，再也没有了踪影，好像和水流融成了一片。
这个丫头，竟然能化空气为箭。
他这才看清，那些箭本来是没有形体的，那道跃入水中的亮光，不过是折射了天边的残月。
“你的功夫究竟从何而来？”
鱼素玄已经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头发上滴着水，丝丝缕缕贴在额角，整个人在夜色中苍白的很，肌肤却自然带着一种玉色的光泽。他的长袍缓缓垂落，如洇于夜色的一滴墨，融入夜色，了无痕迹。
“剑仙感兴趣了吗？感兴趣就动手吧！”司梦蝶嘴角一勾，笑了几声，眼角眉梢却丝毫没有笑意，那个活泼明朗的女孩好像顷刻间变成了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杀手，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骄傲与不屑。
叮的一声，本来就黯淡的月色好像一下子完全被吸了进去。
司梦蝶笑容一滞，鱼素玄那把鱼肠剑已经在手中展开，迎风抖得笔直。
那把剑在夜里散发着一种寒冷入骨的白光，那么耀眼，那么鲜明，好像天地间所有的光都被它吸入其中。
“以光和空气为武器，你不是第一个！”鱼素玄冷冷道，手腕一转，那把鱼肠剑已经在夜色里化成了无数光带。
“降魔天网！”
一句话既出，司梦蝶的眉头顿时锁了起来。
对我用降魔天网这一招，把我当魔了吗？哼！不可原谅！
她的双手忽的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抓，似乎挽过一件兵器，然而，那件兵器却又并无实体，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
眼见鱼肠剑幻化出无数光带，在她的面前交织成一张巨大天网，就要将她困于其中，她的手突然一抬，接着拼命砍下。
降魔天网是降魔十三剑第一招，虽然凶狠凌厉，却意在困住对手，并没有多少杀意，然而，那一道剑风从司梦蝶的手中划出，却凛然如地狱寒冰一般，直切鱼素玄的身体，丝毫没有留情。
黑衣的剑仙顿时一身冷汗。
这个小姑娘，在哪里学了这样诡异的功夫？然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下手如此狠毒！
不是说好比试吗？
恍然醒悟，鱼素玄未等那道剑气近身，手中长剑已经陡然一转，一道光带被剑尖带起，瞬间十几道剑花盛放在眼前，那道降魔天网在持剑人的牵引之下，忽然化为碎屑，和着那些剑花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光之屏障。
“降魔天幛！”鱼素玄一声大喝，手中长剑猛地一回，已经将那道被光之屏障削弱的剑气叮的一声格了开去。
司梦蝶眉头一皱，狠狠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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