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源给的这本手记比较浅显,让白露津津有味之余,也产生了很多的震撼。

    原来曾经这世界上,竟然有过那般的人物、那般的事迹,或者惊才绝艳,或者经天纬地,乱世出枭雄,盛世多仁臣,每篇后面还有董源的批注,通篇从头看到尾,那真叫作一个古今多少事,都付谈笑中。

    看来自己前世太局限于小天地了,以为是傅家困住了她,其实是她自己困住了自己,纵然再有难度,只要有决心,想离开,想安稳的生活,未必办不到。

    想想目前的处境,之前觉得退亲很难,可如今也顺利退了,从前觉得请邱娘子教刺绣很难,可如今已然在学了,可见古人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真的

    思及此充满了斗志

    第二日从镇子买了苜蓿后,照常去邱家温习之前学过的针法,邱娘子接了很多端午的绌绌要做,忙的连饭都没时间吃,还好白露替她分担了家务,连明日清明给丈夫上供的馍馍都准备好了,让邱娘子十分暖心。

    因为傅氏脚还未完全好,要白露早点回去,她现今制定的计策是“卧薪尝胆,步步为营”,是以不会在小事上闹不愉快,于是太阳还未偏斜便离开了邱家。

    路上却被汪氏堵住了去路,对方掐腰横目的,张嘴就骂道:

    “你个贼妮子,明明不是哑巴却故意诓我,你们傅家也太没皮脸咧”

    白露直视着对方,平静道:

    “退亲不管是谁的错,对女子都有不好,谁会故意拿自己名声作祟”

    汪氏今日来就是为了找茬,不依不饶道:

    “我看你们根本不在乎名声,说退亲又不退彩礼,好个贪财忘义滴妮子,一家子就没好东西”

    白露依然不卑不亢:

    “明明是婶子嫌弃我的嫁妆少,诬赖我变成哑巴找借口退亲,却反而来指责我,如果婶子不服气,不如我们再去里长伯伯家里评论一番吧”

    汪氏被气的脸涨红,原来那天孙关回去愁眉苦脸,问了半天才说出白露的坚决,结果孙老爹和汪氏各去要了回彩礼,却被傅氏找理由拖延,这才来堵白露。

    想到这汪氏嗓门又提高了一度:

    “你个贼妮子,跟你娘一样滴坏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叫我家大娃儿不好受”

    说着就要动手,白露这阵子吃得饱,又经常爬山劳动,当下灵活的躲开:

    “你若伤了我正好,剩下那五两银子就当药费了”

    一听到钱汪氏只好停下手,一时气焰难消,怒道:

    “你个贼妮子别得意,这是你们傅家不退彩礼,可不是我们孙家不退亲,说到里长那里也是你们滴错,这亲你想退,我还不退咧”

    白露一听急了,忙道:

    “婶子不就为了彩礼嘛,我回去跟娘说一下,稍后给你送去就是了。”

    汪氏一听,暗想这丫头看来很想退亲啊,莫不是傅家说了更好的亲事,所以着急退亲可要是这样,傅氏怎么又老拖着

    莫非,是这丫头跟谁私定终生了想到这还狐疑的打量了白露的腹部、臀部一番,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

    “你想退,成,前儿里长说退一半彩礼是前头,你娘不退我们孙家也没办法,现在你想退咧,那就得全退”

    白露一愣,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焦急被看出来了,想来还要沉着些,于是恢复镇定道:

    “汪婶子,都是小门小户,何况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是不退,只是没法一下子拿出五两银子而已,你容我们凑齐了再去退聘书庚帖吧。”

    汪氏看她态度又变了,心里生疑,故意道:

    “哼,现在想退就得还老娘我全部滴彩礼,少一分都没门儿咧”

    白露明白了,跟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便道:

    “我是没有婶子厉害,只能按照里长伯伯说的办,你若有意见,还是哪日去里长家再议吧”

    说完也不等她再说什么,便绕开了,汪氏在后面跳着脚骂骂咧咧,经过傅氏多年的磨砺白露根本无所谓了,疾步往家走去。

    一路上白露想着傅氏的拖延,知道她还是舍不得银子,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家里还藏着一只银杯,至少也能兑三两多,之前换的除去买东西还剩下二两一钱,退小礼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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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但现下若直接说出手头有银子,恐怕会被傅氏抢走,到时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刚刚被汪氏堵住,真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钱给她,可聘书庚帖在傅氏手上啊不行,事已至此不能功亏一篑

    看看日头还高,赶紧往家走去。

    结果一进院门,便瞧见二房傅大华的媳妇夏氏,也就是她的堂舅妈,竟然在堂屋跟傅氏有说有笑。

    二房即白露外祖傅润的亲弟弟傅康家,有仨子女,依次是大儿傅大华,二女儿傅二华,三儿子傅三华。

    而傅大华长女傅小苹,十六岁时嫁给四十岁的县丞做续弦,因此傅康才能顺利当上族长。

    而当年白蒹入赘,傅老太爷原本想让他把户籍迁过来,但白蒹自认身负功名,若被家乡父老知道,不如一头碰死

    傅老太爷没法子,便花钱从衙门买了个假的户籍,除去名字白蒹的蒹字是化名,其他信息倒都是真的。

    这事儿除去傅老太爷夫妇傅氏知道,只有傅康、傅泰在跟老哥哥喝酒时,听过那么一嘴。

    等傅老太爷去世,却成了傅康要挟不给傅杰上族谱的把柄,这才被谋了他们镇子里的房产。

    前世被逼回村里,傅氏恨的要跟二房老死不相往来,因着傅氏想谋取孙家聘礼,到处吹牛外祖留下很多好东西,渲染的人尽皆知。

    当年外祖修房时想置祭田,村里地少,便去董志塬买了十亩良田,等傅氏母子搬到村里后,发现那些地契,便全租给别人,只每年收点租子,也够全家吃喝罢了。

    这两样皆让二房红眼,自然就又盯上了他们一家。

    上辈子也是夏氏先主动找来,好一番花言巧语,利用傅杰上学的机会,说动傅氏再次来往,没两三年诓去了仅剩的几百两家底。

    夏氏是地道的西北妇人,因自觉做了县丞岳母,也算半个官太太,是以说话做派都尽量学着从京城新调来的县令太太,然而常年的西北口音是她抹不去的痛,此刻打着不伦不类的官腔,可笑又扭曲。

    白露故意装作忙碌,离的稍近些,便听那夏氏道:

    “院子收拾滴好咧,大伯就是能干撒,这窑子盖滴真好,看这砖墙,又盖瓦滴,住这里把人美滴咧”

    说着又堆起笑:

    “面也吃了,我的信也带到了,妹妹你可别忘咧我可是一片好心,这三娃子也一天天滴大了,总不能老瞎混,想上县学,没族里推荐可不成,公爹正想办族学尼,等你明日来咱们细说哈”

    因为多年受白蒹的耳濡目染,傅氏也知道念书的重要,何况按照家里目前的情形,只要儿子考上功名,她还怕这二房吗

    是以立马上前拉起夏氏的手,满脸笑容的连连称是,这傅大华夫妻是出了名的笑面虎,白露冷眼旁观,心知纵然跟傅氏说,她也不会听的。

    傅氏从小娇惯长大,是个吃不得亏的,要说被二房坑的那么惨,早该闹上天去,可碍着傅杰能不能上族谱,以及二房目前的势力只有忍了,她虽恨也不敢得罪。

    而二房一家,是瞅准傅氏的软肋,那就是傅杰和家道中落后的虚荣心,还有窝里横的本性。

    不过这已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明日是清明节,傅氏若要去二房正好,她一定得把庚帖聘书弄到手才是

    这时夏氏起身告辞回去,白露见她一脸止不住的笑意,等傅霜带着傅杰回来,傅氏就搂着傅杰道:

    “我的乖儿,你能上学了,将来一定考个功名,当个大官,比你龟老子强,给娘我整死那帮驴锤子”

    傅杰听了娘的话有些似懂非懂,旁边傅霜到底大几岁,一听便开心道:

    “娘,弟弟可以当大官了吗那我不就是大官的姐姐了”

    白露无言以对。

    前世她也跟着高兴过,以为弟弟真有出路了,此刻一听傅霜的话,除了可笑别无他感。

    还没怎么着就想当大官姐姐,也不想想就凭她们的言传身教,这个弟弟别说有没有读书天赋,以后能不惹出大祸就是万幸了。

    虽然还没到吃晚饭的时辰,但白露还是将馍馍蒸上了,等热了一火后温在锅里,又做起其他家务,看傅氏去屋子里躺着,待馍馍差不多熟了便叫其出来吃饭。

    见白露拿着扫把进正房内,本来看这丫头留在家里吃饭就不痛快,此刻一见就忍不住便吼了起来:

    “你个鬼丫头,吃饭不好好吃饭,做甚么去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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