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她只觉得脑袋发胀,想说点什么可一来不知该说什么,二来,身体难受之极,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高鹤看她嘴唇发白,神色恍惚,赶紧一个打横抱起来,走到旁边怡然自得的万里身边,放上去后自己才跨坐于后,将她抱在怀里,打马往别墅跑去。
王峻几人正在门房等着,等在路口的小厮老远便看到了骏马飞奔的身影,忙跑进来报信,王峻迎出来,高鹤到门口便直接抱着白露下了马。
一路径直到了宝莲苑,叫出卫渔春草,打热水,烧碳炉,开窗透气,将半昏迷的白露脱了外袍,放进床铺里,而后坐到床边,亲自整了毛巾给她擦脸。
卫渔端来热的羊汤,高鹤给亲手接过来喂,白露喝了两口,身子终于暖和起来,血液跟着活络开,脸上终于有了丝血色。
高鹤遣退卫渔春草,坐在床边抱着她痛声道:
“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你好好保重,你这样我简直肝肠寸断”
白露恢复了丝心神,扶着他胳膊道:
“你、让我想想,暂时等一等,好吗”
高鹤道:
“好,都听你的。”
白露似乎放下了心,慢慢闭上了眼睛,好半天后,高鹤确定她睡过去了,才将人平放下去,盖上被褥。
她手里还攥着那根龙头横笄,乃他获封藩王时父皇所赠,赠给白露,自然是因为,当高鹤得知她对傅杰所说的那些话后,就决定先把白简的事情告诉她,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帮自己,如此,更加保险。
既然能对如此尽心的弟弟冷了心,那当她知道一直记挂的父亲,其实是个道貌岸然自私私利的伪君子,而与此同时自己却对她呵护备至,她会选择站在谁的一边呢
当然只是自己。
高鹤打定了注意,若是到最后白露不按他的计划行事,那他也有后招,一切肯定会依照他的谋划进行下去的。
高鹤看着白露的睡颜,用手背轻柔轻摩挲了两下她的脸颊,那么娴静,那么柔弱,他忽而觉得心里堵得慌,赶紧撇开目光,可还是倍感焦躁,干脆走了出去。
到了庑廊,卫渔春草正等着,高鹤看了他们一眼,吩咐春草进去等在偏厅,然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春草听话的进去,平日都会找地方打盹儿,可这回不敢了,端了个杌子坐在内室门口,拖着下巴静静等着。
而屏风内的白露,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梦蘼,还是那条熟悉的马莲河,还是那只记忆里无比宽大的船,父亲的面貌已经有些模糊了。
然而穿着蓝灰色的府绸直缀,带着孺子巾,弯着腰跟自己殷切的叮嘱着,要好好照看家里,那姿态、声音都是父亲,她不会记错的。
然后父亲消失了,她回到了家里,面对着外祖的唉声叹气大发雷霆,还有傅氏的暴跳如雷撒泼打滚,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傅氏蹭的跳了身,扑过来就狠狠打了她一顿。
那时她那么小,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她又那么乖巧,谁见了都喜欢,别说动手连骂都舍不得。
那是她第一次挨打,被一把推倒在地,接着就是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拍到身上,她只能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脑袋,忍不住大哭着求饶,可傅氏就跟疯了一样,不停的打她不听的骂她:
接下去还骂了什么白露就不知道了,因为不小心被傅氏打到头,晕过去了后来,她从下人的议论中才知道,幸好外祖及时制止,不然她晕过去之后,傅氏还激动的要拿枕头闷死她。
其后她就躲着傅氏,外祖在时,只会挨点骂,可一年后外祖就去世了,她哭得好伤心,比父亲走时还伤心,因为她知道,可怕日子要降临了。
果然,其后她过的何止是度日如年,傅氏的磋磨让她忽略掉了一落千丈的落差,直到后来变成哑巴被退婚,最终,被逼死
对了,把麻绳套上脖颈的那一刻,她想的是,为什么父亲还不回来为什么,他当时不带自己一起走,毕竟自己姓白啊
后来,她重生了。
她一直觉得,父亲一定是身不由己,他老人家经常跟董叔对谈经世治学经书子集,对谈国家民族黎民百姓,他在自己心里,是那般一个拥有抱负志向的人。
那般惊才绝艳,却被困在这个小地方郁郁不得志,太可怜了,所以,他走了,去做大事去了。
所以,他不能带自己一起,也没法子回来接自己。
可是,原来,他不是为了什么国家民族黎民百姓,他宁愿娶一个破落户,认别人的孩子在名下,只是为了,当官,荣华富贵,做人上人
他还费尽心力去藏了个瘦马,就为了能有自己的子嗣,那自己算什么自己遵守着他的叮嘱,直到被逼死,又算什么
白露在梦里千回百转着,蓦地又出现在了马莲河的码头上,那只载着父亲的船,又丢下自己了,她撒开脚拼命的追了上去,可怎么追都追不上,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哭,父亲都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白露噌的坐了起来,眼前是绫罗帷帐,有风无声的自窗外吹进来,她浑身都是冷汗,不由打了个战栗,转而但觉无力,便颓然的靠到床头上。
看天色昏暗应该已经傍晚了,这一觉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可却觉得转瞬即逝。
她轻轻喘着气,室内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令人发慌,高鹤呢是因为对自己失望,所以走了吗
外面的春草听到动静,将脑伸出屏风查看,帷帐并未拉上,见她醒了,也不敢随意进来,忙问道:
“姑娘,要起身吗”
白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春草顿了顿又问:
“王二爷调了厨子来了院子的小厨房,羊汤、鸡丝红枣粥都温着咧,我伺候您吃一点吧”
白露本来想摇头,可蓦地想起身上都汗湿了,若不换很容易便道:
“出汗了,拿身干净中衣来。”
春草连忙答应了,进来点上两盏壁灯,然后找出中衣,被卫渔教的久了也有所改进,知道关上窗户、烧上碳炉,还打来热水,想先给她擦拭一番。
白露让她放下帷帐,春草看她有气无力,便钻进来帮忙,换好衣裳后,春草出去挂起帐帘后,又问起可要用晚膳,白露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