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得苦修，以小鬼的性子，实在是一种煎熬。
小鬼蹑手蹑脚转身就往外走，寻思可逮着机会找点乐子去。
“回来”
小鬼往外走的脚都才刚刚抬起，就被叫住，不由暗骂晦气，感情这老鬼就算是闭着眼睛睡觉，周围的一举一动也了若指掌。
“哎呀老头，我刚才看你睡得香，还打算去给你拿条毯子，这鬼天气，你别看这太阳红火，反而容易受凉染上风寒，你一把老骨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办就你这两间茅草屋，连个像样的家底都没留下。”
小鬼边说边摇摆走进屋子，对坐在影祖身前，堂而皇之地打量屋里的器物，盘算着哪件东西更值钱。兴许老鬼一命呜呼了，自己还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可这间正堂里，除了面前的小桌，说是家徒四壁都算是抬举，唯一能带走的就是墙上随意可剥落的泥胚子。望向头顶，焦黑的房梁上用竹条编好的草顶棚，早就被山风吹得到处是窟窿，阳光正烈，射进条条光带，整间屋子如同叫花子穿的褂子，千疮百孔。
影祖看见小鬼的模样，就像被一贫如洗的乞丐嫌弃，难道要说这返朴归真才是修行修心的本意况且，坐下的蒲团不说，星辰木的茶几，火焯石的镇纸，香炉是圣器蒙火檀香，哪怕夯墙的土也是自己从生息池里偷偷挖来的，随便一捧泥，拿出去也能让人挣破脑袋。
不识货的东西影祖暗骂。
小鬼哪里识得这些，目光闪烁，贼眼里反而多了点对老头身无一物的可怜。想来这影祖未免也混得太寒酸了点，五行宗的宝贝不少，厚着脸皮儿也能拿点装装门面，这窝囊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影祖看在眼里，心头一阵抽搐，以自己这个不肖弟子的秉性，就算是再解释也只能招来更多的白眼，只能自己跟自己怄气。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心中想着，自己前半生该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舔着脸求来这么个混账东西当弟子，还是自己唯一的衣钵传人。
自作孽不可活啊
影祖掐了个印结，深深吐纳起来，看来修行再苦也比伤脑筋来得好受。
切这老鬼不是逼着自己练功就是自己修行打坐，也不知道多久没挪窝洗过澡了，平日里跟自己说话也不多，像多说一个字，多动一下脚，都会消耗自己仅剩不多的力气一样。
吐口痰都费劲，偏偏爱装大尾巴狼。
这些想法影祖自是不晓，不过小鬼却也猜得不差。
到了影祖这般油尽灯枯的地步，每用一次灵力，都是在浪费血脉寿元，看起来洒脱，那是在一把一把在给自己胸前填土，影祖这么多年来不理俗事，龟息的法子一直没间断。
所谓的龟息就是自我封闭，减少寿元的流逝，期望着多吊几口气，不然，以影祖的情况，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枯死过几回了。
小鬼见影祖不搭理自己，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残画来。
这画纸应该很有些年月，漂白的纸张开始发黄。是残画，明显被人从中撕开，剩在影祖手上的部分只有一个蓝衣男子的画像，画像周围的景致都发黄发韵，模糊不清，单单这人的面孔还算清晰可见。
这还是小鬼第一次看见老头拿出这么半幅画来，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越看越奇怪，不由举起画像，借着屋顶透进明亮的阳光，凑近到影祖面前仔仔细细对比起来。
“老头子这画里的俊俏小生不会就是你吧”
对比了半天，小鬼犹如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不可思议地问道。
影祖撑开眼皮，蔑了一眼小鬼，颇有点得意地说：“叫师尊没大没小。”
“还真是啧啧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年轻时候还长得真不耐，肯定没少骗到手漂亮姑娘看着皮囊生得，多俊啊”
影祖一听，气不打一处使，再见这残缺的画卷，眼中的神采一闪而过，旋即又毫无生趣，也忘了教训小鬼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影祖终还是想起，原本完整的画卷，男子对面落坐的温婉女子恐怕早就化作黄土，自己又怎会还有机会去报答人家的似海深情。
想那女子多少次在风雪中守望，默默念出：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影祖闭上眼睛，无数的悔恨潮涌而上。
“生劳什子气还你就是，破烂残画，就你自己当时个宝贝，切”
小鬼话虽说得如此，猜想这定是影祖心爱之物，不知道寄托了多少陈年往事。
人谁无情，越是上了年龄就越是眷恋往昔光景。
小鬼手上动作轻微，将这稍微用力揉搓就会化粉的残画端正的放回到了影祖面前。
影祖伸出枯手，本意再摩挲感怀一番画卷中残留的回忆，当着自己弟子的面，终究是忍住，快速地卷起收入了自己左手的乾坤戒中。这画的材料本是平凡之物，若果不妥善保管，根本留存不到今日，饶是如此，也已破损得厉害。
“看你的情况，又想出去打秋风”影祖开口。
“那哪能我是修行遇到了瓶颈，这不，寻思着去功法院转转，翻翻宗门前辈大能留下的修行心得不是，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得快去快回，可不能耽搁了修行，就不陪你唠嗑了”
事关自己能不能出去鬼混的大事，小鬼不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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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当为师是傻子不成，难道不是想器堂那小胖丫头想得发慌”
小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自己平日里偷偷摸摸，没成想还是瞒不过这老家伙，心里顿时泛起了那丫头羞答答的一颦一笑。
“不是为师说你，以你的资质能力，加上为师撑腰，这五行宗什么样的女弟子不乖乖到手，姑且不说那丫头的长相，杂役弟子而已，你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影祖说得语重心长。
“得丑你就明说，杂役弟子怎么了小爷还偏就喜欢”小鬼梗着脖子。
“你”影祖哑口无言。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代替不了。
小鬼看着屋顶的破洞，摊开双手，很坦诚地说：“我也不是啥好出身，从小就在破烂里长大，习惯了况且那丫头比别人都好，你是不会懂的。这种好，叫着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