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望帝颂 >0077 我若为男
    木秀喜欢雪,可这雪,将近岁末,才姗姗来迟,端是无趣。

    有时候木秀在想,自己这个庶出的木家野种是否真有些多余。原本以为出了高大的木家门楣就天高任鸟飞,不曾想,在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宗门一样是闲散野人一个,过着了无生趣的日子。

    木秀并不在意天赋、际遇,所图不过挣脱木家那把无形的枷锁,下品灵根,无论在家族还是五行宗都不上不下,泯灭于人,这样挺好,淡薄的性子不与人争,无需做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木秀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株杂草,完全不引人注意才好。

    随性漫步,兴起,就举起酒罐喝上两口,冲不淡对仍深居宅门饱受煎熬娘亲的牵挂,只可寄情这拂风白雪,遥传家书,唯望一切安好。

    山坳里的冰池,突兀着一个人头,本以为死绝,没想到还呼呼吐着热气,惊得木秀伸长了脖子。

    心生好奇,那人冰封池下,即便是脑后束发也是满头白霜,木秀不免惊讶询问出声。

    清泉转不过脑袋,只待那女子慢慢悠悠踏着冰面走到面前,才发现询声发问的是这么个淡蓝长裙的女子。

    木秀不算漂亮,更谈不上温婉,大眼高鼻,扎起马尾,露出额头,干练十足。

    “见过仙子”

    清泉有心施礼,奈何深陷手脚被困身陷囹圄,无奈只能点头示意。

    “你是谁”木秀歪着脑袋再问。

    仙子木秀从不认为自己当得起仙子之名,那些所谓的仙子哪个不是出身高贵,天资卓著之辈,自己一个家主醉酒,与女仆所产之女,要能称得上仙子,简直就是个笑话。

    仔仔细细打量着被冻在冰下的大活人,木秀不解,从没有见过人傻到这种地步。

    “小子乃是棚屋杂役而已,仙子自然不会认得。”

    杂役又如何这人清瘦,冰雕一样更显白皙,这脸,自己见过,木秀努力回想。

    “不对,我好像见过你”木秀敲着脑袋,手中的半罐酒水晃出水响。

    清泉不免尴尬,这女子就是与自己一同入宗的木家子弟,测试之时,淡定从容,即便只是下品灵根也落落大方,以至于自己至今还留有印象。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入了宗门,哪像自己,不在名册,只能充当杂役,估计那些人,早就忘了那个最后一个过第一关测试,又被打回原形的自己。

    “你叫百清泉”

    这女子居然认出自己,清泉有些意外,也心生几分好感。

    “对了你就是那个没有灵根的人”木秀终于肯定,面前就这么一个脑袋,还有些迷蒙,间隔数月,能够想起,全因为这人跟自己一样,淡如白水。

    话一出口,就急忙轻扇自己脸颊一下,歉意一笑。

    清泉也不在意,开口道:“仙子居然还识得小子,果然是秀外慧中,记忆过人”

    “你在这里干嘛你怎么进去的”

    木秀不听那些恭维之言,只是好奇这人怎么钻了进去,连发几问。

    “呃这个,昨晚喝多了酒,在这里睡着了,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居然被冻成了冰柱子。”

    木秀听完,噗嗤放声大笑,喷出了清泉一脸酒水。旋即说到,“你是对着这十万大山独饮,真是无趣,那可巧了,我正好找不到人相陪。”

    木秀看了一眼远方,大齐,遥不可望。

    “还能不能喝要是还能,今晚咱们再喝它一宿。”

    木秀把罐子敲得叮当响,不无打趣地问到。

    说完,又从身上捣鼓出一大罐酒,哐当一声砸在冰面上,大有痛饮三百碗的架势,那气度当真巾帼,征战沙场,醉卧死生。

    “仙子”

    “哎我不是什么仙子,你记不得就算了,以后唤我木秀就好,看得起我,唤我一声阿姐,我唤你清泉”木秀摇头摆手。

    “木秀阿姐是不是等我先出来再痛饮”清泉不经犹豫,爽快应了下来。

    木秀呵呵一笑,“我差点忘了”伸出右手,手心幻成一颗种子的纹印,霍然生长,青果紫藤。

    那紫藤一头扎入冰下,开枝散叶,围着清泉的身子缠绕几圈,其周围的坚冰应声而裂,清泉借机一跃而起,呼吸之间,就把人挖了出来。

    那青果紫藤又快速收回,化着掌心图纹隐没,木秀掌心,乍一看像绘了一只没有眼睑的眼睛。

    木家世代修行,并不简单。

    木秀心中却是一叹,或许没有这青果紫藤,娘亲和自己的处境还会好一点,至少不会被人时时惦记。

    “这是何种宝物”

    木秀没有回答,却扭过身去,再是不拘小节,也难掩羞臊,“你先穿好衣服,又不是小娃娃,没羞没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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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清泉这才发现自己光穿着裤衩,而且这裤衩也在灵气的冲击下碎成条状,像是极短的旗袍,只遮住紧要,不由尴尬,急忙走到一边穿好冻得有些僵硬的衣物。

    残阳未落,新月已出,木秀取出酒碗,峰上两人,对饮而醉。

    清泉感叹,木秀女子豪爽起来,丝毫不逊男儿。

    寻常女儿家饮酒,都是以手相掩,侧身相邀,即便满饮,也绝不失了礼仪端庄,哪像木秀,盘腿坐在坡上,满脸通红,披头散发打着哈哈不说,一碗接一碗。

    木秀每喝完一罐,都大力把空酒坛子扔下山坡,在白雪中摔成瓦砾,叮叮咚咚顺着滑下,像儿时在池塘里打的水漂。

    真不知道这女子的乾坤袋里是不是全部装满了酒,总是一罐接着一罐,取也取不完。

    拍开封泥,给清泉再满上,木秀满嘴吐着酒气,“你怎么连我个女儿家都不如来干了”嘭一声,两只碗在半空碰撞,溅洒出小半,木秀仰头咕咕喝下,长出一口酒气,“咯”一声打了个舒坦的酒嗝,醉眼惺忪的望过来。

    “喝啊”

    清泉白眼一翻,心里嘀咕,你这哪里像是个女儿家,分明是个嗜酒如命的粗野汉子,这碗都碰出了豁口,索性放纵,一饮而尽,顺手把破碗也甩下了山坡。

    “好”

    木秀有样学样,干脆弃了瓦碗,左右摸摸,又掏出几罐酒,一手抚住罐口,一手托着罐底,张嘴猛灌,从嘴角溢出来的酒水打湿了半边蓝裙。

    “谁说好女不如男哈哈”

    木秀放下酒坛子,酒气上涌,同时泛出淤积在心里多年的苦涩。

    眼神迷离,木秀在想,如果自己是男儿身,母凭子贵,娘亲就不会还在该死的木家帮人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娘亲应该过着不需辛苦劳作就衣食富足的日子,褪去奴袍,清闲为自己织几件锦绣年衣。如果自己是男儿身,即便庶出,也不会被人耻笑是下人的孩子,受族人欺压打击,窥视自己的天生灵物青果紫藤,迫不得已躲在这五行山。

    木秀入五行宗一半是不甘,一半是无奈。这同族血亲,狠毒起来,最是全无顾忌,不择手段。

    月光照雪,两人不知喝下几坛,都有了醉意。

    木秀摇晃着站起身子,对酒当空,“我若是男儿定当饮马天下,快意恩仇。”

    风吹得长裙作响。

    “木秀阿姐,你醉了。”清泉看着这女子的举动,直摇脑袋,一时心生感叹,即便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也少有这份豪情。

    木秀只当没听见,“我要是男儿,必然横刀立马,醉卧疆场,踏破九域,托命心向。”

    清泉睁开快要合上的眼睛,讪讪笑道:“可惜你不是。”

    木秀瞪了一眼,不服气,“那又怎样即便是为女儿身,也要一求天道,展望永生,谁说好女不如男。”

    “哼即便是女儿家,敢辱我至亲之人也绝对不放过。”木秀借着酒意,一吐心中不快。

    “哪又怎样”清泉学着木秀反问。

    木秀不屑道:“杀了就是。”

    “有人看不起你,让你鞍前马后,充当杂役怎么办”

    “杀了就是。”

    “有人负你,言而无信怎么办”

    “杀了就是。”

    “有人欺骗于你,只把真情当假意怎么办”

    “杀了就是。”

    清泉哈哈一笑,仰面躺下,看着这个酒醉雪中舞的女子。

    “女儿家,打打杀杀,多不体面,还是找个如意郎君嫁人,相夫教子的好,哈哈”

    木秀一个踉跄,躺了下来,二人果真是天为被地为床,抒发心中意气。。

    木秀不甘,“我的意中人,该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如果不来怎么办”

    木秀想都不想,“杀了就是”

    “如果来了不是怎么办”

    “杀了就是”

    “如果娶你又不嫁怎么办”

    “杀了就是”

    “阿姐你醉了,哈哈”

    “我没醉”

    “醉了”

    “没醉”

    “醉了”

    清泉扭头看去,木秀已经睡着。这女子居然叉着两腿,睡着鼾声雷动,忍不住笑笑,清泉再也睁不开酒醉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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