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来。”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夏江城只得夹了夹马腹,快跑几步赶上了前面的人。
今日拓拔熹带他出来骑马,让他看看西羌的土地风貌,顺便出来散闷。老实说,西羌的土地并不富饶,至少比中原要差的远了,怪不得他们会时时觊觎中原,总怀着饮马长江的野心。
“怎么了,亦”看着那人不知为何又蹙起的眉头,拓拔熹有些不悦。怎不知道他时时刻刻都希望离开西羌的心思,但是他,不能放手啊
“西羌的土地一直这么贫瘠吗”干旱缺水,风沙肆虐,极目远眺,数十里不见人烟,仅有的几株耐旱的树丛,稀稀拉拉的在干旱的土地上顽强的生长。
“西羌一直以来就是如此,我们的孩子没有足够的食物,女子没有足够的衣服”提及国情,拓拔熹不由得眼神一暗。他也想西羌象中原一样,地肥水美,怎奈
“那你们一直以来都靠什么水源为生呢”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水源,解决了水的问题,就从根本上解决了困难。
“靠圣山上的冰雪融水。但是沙地松散,没办法象中原一样挖沟渠浇地灌溉。”在中原地区呆了不短的时间,知道中原农耕水平先进,但是由于地貌不同,中原的一些方法在西羌的土地上完全不适用。
西羌是以游牧为主的民族,土地风貌也以草原,荒原,和沙漠为主,能够种植农作物的绿洲很少,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极不稳定,所以西羌虽然盛产良马牛羊,但粮食却极为稀缺,一到荒年或遇到大的天灾就难免要对宣国边境进行一番掳掠这也是西羌和宣国长久以来的矛盾根源。
“地上修建沟渠不行,可以考虑修建在地下啊。”夏江城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了愣,然后同时露出鄙夷的表情,估计八成是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唯有拓拔熹听完他的话后陷入沉思。
知道古人一时是无法接受现代的一些先进技术的,夏江城也不急功冒进,只是闭了嘴巴,静静看着拓拔熹。
“不在地上修建,具体是怎么一个说法”沉默半响,拓拔熹抬头发问。
“井渠法,俗称坎儿井。”
“坎儿井”拓拔熹望向夏江城,眼中满是若有所思。闻所未闻的事情,这个人却这么轻易的讲出来。知道对方也许并不是信口雌黄,毕竟先前那一战大宣正是靠着这个人造出的不知名的药,轻易灭了西羌二十万大军。但是他说的话能够相信吗再怎麽样对方不是西羌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这是一个陷阱
夏江城又怎会看不出对方心中的犹豫,但是想到因为自己带来的烈性炸药,就毁了西羌二十万大军,现在说来,那不过是口头上的一个数字,可是实际上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把井渠法传授给他们,推广普及下去,这块荒地能变成塞上江南也说不定,就当是为自己毁灭那么多的生命赎罪吧
“是,坎儿井修建的时候分立井,明渠和暗渠。在边缘处由高向低打若干口立井,再依次将立井下面挖通,串联成串,水便会从地下被引到地表,就好比是一个桶口参差不齐的木桶,同中的水总是会从最低的那一个缺口外溢,井渠法也就是这个原理。”拓拔熹听着夏江城的解释,眉宇之间的疑惑之色渐渐淡去,眼中隐隐有敬佩之色。看出对方已经被自己的方法所吸引,夏江城索性下了马,折了一截短树枝,在地上一边画图,一边讲解:“春夏时节。天气转暖,山上的冰雪会融化成水,流下雪山,但由于西羌土地沙化,水不会停留在地表,一般都会渗入地下,汇成丰富的地下水源,立井修建的深度,还有井与井之间的间距也是离雪山越近就越深,间距也越长,反之离雪山越远,立井就越浅,井之间的间距也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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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拓拔熹点头称赞:“若是此法成功,我西羌也可富比中原,免去连年灾荒缺粮之苦。”
“而且由于坎儿井是修建在地下,不会受大风或烈日的影响水源相对稳定,可以终年自流灌溉。”指了指地上画的图,夏江城抛调树枝站起身子,他已经将基本原理和修建方法解释的差不多了,能不能付诸实践就看拓拔熹的决定了,毕竟自己身份尴尬,说的话没有分量不说,还免不了受人猜疑。
盯着地上粗略画的图,拓拔熹心情激动不已,若是这个法子能够成功,西羌的百姓就再也不会忍饥挨饿,甚至这片蛮荒之地会变成千里沃野也说不定啊,回身冲身后不远不近跟随的侍卫挥了挥手:“传我命令,请几位大人即刻到王府有要事相商。”
“走,回王府。”言罢牵马认蹬,绝尘而去。
看来对方是对自己的建议动了心了,夏江城欣慰的一笑。这少年虽然年岁不大,但是眼光独到,具有不小的远见卓识,最重要的是不墨守成规,能够接受新鲜的事物,看来西羌能够在他手中真正国富民强起来。
此时的议事厅已经乱成一片,拓拔熹对他们讲的井渠法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抛进了人群里,赞同的有之,反对的有之,疑惑的有之,半信半疑的也有之。一时间整个王府的议事厅吵成了一锅粥。
“王爷,使不得啊,在圣山下动土会惹怒山神,降下大祸啊”反对的大多是一些老臣,雪山能够给人们带来珍贵的水,在西羌无异于与神相等的存在。在雪山下修建坎儿井自然会被认为是亵渎神灵的行为。
拓拔熹并不言语,冷冷的望着那些跪趴在地的老臣,他知道这个办法肯定会引来一些保守派的强烈反对。眼下他虽然已经将西羌的实权握在手中,但是终究是还未登基为王,若是这些老家伙联合起来反对他,会动摇他在朝中的根基。但是,这个办法若是有效,就能够将西羌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所以他等不得,西羌百姓也等不得
同拓拔熹一样冷眼旁观的是一个年轻的臣子,他自打听了拓拔熹讲述的井渠法之后就沉默的站在一旁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算了,明日请大王定夺吧。”受够了那群老家伙哭哭闹闹,拓拔熹挥手将他们先赶了出去,反正实权握在自己手中,到时以大王的名义下命令,谅这帮人也没法反对了吧。“怎么,还有事吗明。”
眼见屋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已经离开,偌大的议事厅空了下来,只剩下刚才那个一言未发的青年还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不是别人,正是拓拔熹的表兄,也是他最忠心的支持者之一拓拔明。
“这个方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拓拔明直截了当的开口。
“嗯。”拓拔熹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表兄,坦白总比隐瞒来的好,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那个宣国人教你的”虽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的口气。拓拔熹府中有一个宣国的俘虏,这件事情在朝中已经不是秘密,又哪瞒得了同他关系匪浅的拓拔明
“嗯,先不说别的,明,你觉得这方法是否可行”大大方方的承认。他对拓拔明从来都是坦诚相待。
“评心而论,很有道理,”聪慧如拓拔明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分行之有效的良策,“但是,他毕竟是宣国人,中原人素来诡计多端,这难免不是他们的一条计策”
“我也有过这个担忧,”拓拔明的担忧何尝不是他的担忧,但是,“我相信他。”
看着对方眼中透出的鉴定,沉默片刻,拓拔明微微一笑:“那好,我支持你。”我支持你,只要是你的想法我就会支持你。
“嗯。”愉快的点了点头,先前被那些老头子弄的满心不快登时一扫而空,看向拓拔明的眼光也带了毫不掩饰的亲切笑意。
“那明日朝堂上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