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后,已经是傍晚。

    退烧后,出了不少汗,全身黏糊糊的,去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

    刚走出浴室,便撞上了童宁。

    童宁抬手,在她额头上停留了片刻,“烧退了,我给你盛碗粥吧。”

    “好。”

    程沐闷头喝着粥,余光瞥了一眼童宁,只见童宁也专心喝着粥。

    掀了掀嘴唇,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然童宁不问起,她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就像许近阳说的,越是解释什么,就越是掩饰什么,什么都不说最好。

    隔天一早,程沐起来时,头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没有太在意,匆忙吃了药便去上班了。

    忙了一个上午,临近中饭时间,正准备去食堂吃午饭,手机忽然响了。

    掏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短号。

    迟疑了一会,接听,“喂,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许近阳。”

    程沐呼吸一滞,“许老师,有事吗”

    “程老师,方便中午一起吃饭吗刚好我把饭盒还给程老师。”

    沉默了两三秒,轻轻回复,“好。”

    .

    吃饭地点还是在环境优美,菜肴美味的小城故事餐厅。

    许近阳点好菜之后,把菜单递给程沐,“程老师,你看一下,要不要再加点菜”

    程沐忙摇头,“不用了。”

    许近阳把菜单还给侍者,让侍者尽快上菜。

    侍者离开后,许近阳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程老师,怎么不说话”

    低头轻咬了一下唇,程沐开口问,“许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短号的是是问童宁要的吗”

    “不是。”许近阳瞥了她一眼,又喝一口茶,语调沉缓解释,“从学校内网上查的。”

    “噢。”

    她差点忘了,学校内网不但可以查职工邮箱账号,还能查职工短号。

    许近阳唇角一勾,眼里染上了兴味,“怎么程老师又心虚了”

    “没没有”程沐忙低头,脸有些不自然地烫了起来。

    她心虚什么

    她和他是清白的,她干嘛心虚

    “程老师,如果童宁不问起,你没有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

    程沐讷讷地回了一个“嗯”。

    这一顿饭,程沐吃得有些味同嚼蜡。

    不是许近阳菜点的不好吃,而是气氛尴尬。

    许近阳时不时地会抛给她一些问题,有涉及到工作,也有涉及到生活,她一开始还能一一回答,可到了后面,就感觉有些怪异了。

    吃完后,许近阳送程沐回图书馆。

    为了避免碰见熟人,程沐特意领着许近阳从南门走。

    一路无话,直到图书馆门口。

    程沐停下脚步,“许老师,谢谢你的午饭,我先去上班了。”

    “程老师。”许近阳沉默了一霎,抬眸看向她,“凡事做到心无愧就好,不用太在意旁人的目光。说句不恰当的比喻,有些人就是闲着没事干,别人放了一个屁,他们还会研究那个屁是香的还是臭的”

    程沐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好。”

    .

    下午,程沐感觉怕冷得厉害,估摸着又发烧了。

    忙吃了一颗退烧药应付一下。

    原以为退烧药能管用,可到了傍晚下班,却不太见效。

    犹豫再三,还是拿着医保卡去了七院挂急诊。

    挂号的时候,程沐特意绕过许近阳的急诊外科诊疗室。

    只是没想到,刚挂好号,便撞见了许近阳。

    许近阳什么都没问,直接大手一伸,在她额头上停留了片刻,眼底快速闪过几丝心疼,却忍不住冷哼一句,“差不多三十九度一二,这次学乖了,知道生病来医院,不自己硬抗了。”

    程沐咬唇沉默。

    许近阳瞥了她一眼,察觉到话似乎说得有些重了,忙软下语气,“跟我走。”

    “可是可是许老师,我都挂好号了”

    许近阳稍稍有些不耐烦,“你现在是病人,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跟我走,哪那么多废话。”

    “好”

    .

    抬眸,看着输液管中的液体一滴滴地落下,程沐又低头,环视整个屋子。

    她没想到,许近阳又把带到了他的值班休息室。

    从抽血到开药打退烧针,再到挂盐水,全部过程都是许近阳在弄。

    而她这个病人,只能选择乖乖听医生的。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多了。

    正思索着,要不要打电话跟童宁说一下,许近阳推门进来,走近,“我买了一些粥,一起吃吧。”

    程沐忙拒绝,“许老师,不用了,挂好盐

    水我回去再吃东西。”

    许近阳盯了她一会,唇稍一扬,似真似假开口,“怎么,程老师还怕我下毒,把你给毒死”

    “没没”

    喝完粥后,胃里暖和了不少,四肢也没那么乏力了。

    犹豫再三,程沐忍不住开口,“许老师,如果输液室有了空床位,能不能让我去那里挂盐水”

    许近阳一听,蹙眉,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在这里待着,哪都不要去,输液室病人太多,病菌也多。”

    “可是”

    可是会不会不太方便。

    毕竟这里是他的值班休息室。

    “可是什么”顿了顿,许近阳无奈轻叹一口气,“放心好了,每隔一会我会过来看你,顺便给你换盐水。”

    “许老师,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才不是怕待在这里没人照料她,而是感觉待在这个房间似乎不太好。

    尤其是躺在这张床上,而且这张床还是他经常睡的床。

    许近阳打断,“你赶紧休息吧,我继续干活去。”

    “好。”

    第二袋盐水快挂完的时,童宁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家是在学校加班还是有其他事

    支支吾吾了一会,程沐索性实话实说。

    童宁思索了片刻,问她,要不要去陪她

    她毫不犹豫地回,需要。

    挂完电话后,没多久,许近阳进来换盐水。

    程沐张了张嘴,轻抿了一下嘴唇,缓缓开口,“许老师,你不用再过来了,马上童宁就来陪我了。”

    许近阳沉默了一霎,目光落在她身上,“程沐,你究竟在怕什么怕我吃了你,还是欺负你”

    “这”

    程沐皱眉,紧紧咬唇,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害怕。

    她害怕会控制不住的自己。

    家境之差,年龄之差,阅历之差

    这些差距,俨然成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横在她与他之间。

    还有,她心底深处一直还住在一个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地把自己的心捂得严实一些,以免心猿意马,一发不可收拾。

    .

    回到住处后,童宁依旧什么都没有问程沐。

    洗漱好,程沐认真考虑了一会,去敲了童宁的房门。

    钻进童宁的被窝后,程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童宁,还记得你给我讲的第一个童话故事吗”

    “记得,是安徒生的海的女儿。”

    “有时候,我会去想如果那条美人鱼不对岸上的世界心猿意马,之后所有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归根结底,在于那条美人鱼身上。”

    沉吟了片刻,“诚如佛经中提到的,拈花一笑之间,不是风在动,而是心在动。心不动,则不伤。心若动,必定万劫不复。”

    既然结局早已知晓,又何必自讨苦吃了。

    不动便不伤。

    童宁沉默了两三秒,伸手过来抱住她。

    她也不再言语。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又梦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拼命地追赶着那个身影。

    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却不能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

    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感冒,结果一连好几天下来,全身乏力得很,鼻塞流涕。

    好在时间是一剂良药,经过一些天的治愈,终于把感冒病毒给驱赶走了。

    转眼又到了周六。

    傍晚吃好饭,照例去图书馆,去门卫处拿钥匙开报告厅的门,打开多媒体。

    不过,多媒体打开后,程沐不再留在报告厅等许近阳和学生过来,而是先溜回了办公室。

    直到快七点,才来报告厅。

    依旧是许近阳在前面讲着,她在后面拍照,时不时地做一些记录。

    讲座结束后,学生陆续离开。

    程沐不着急去前面关多媒体,而是埋头写着报道。

    “需要我帮你关设备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插入。

    程沐惊了一下,忙抬眸,“等一下我来关,许老师,你先走吧。”

    许近阳盯着她看了一会,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下,须臾后,回,“好,那就麻烦程老师了。”

    “不麻烦。”

    锁好门,把钥匙放到门卫处,程沐正准备径直从大门离开。

    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拐到从后面的偏门离开。

    偏门从不对外开放,知道的人并不多,最多也只有图书馆内部员工知晓。

    刚从偏门走出没几步,蓦地,程沐停下了脚步。

    此时,许近阳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低头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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