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意远几乎是出于赌气,才一声不吭地溜出了宫。而且偏偏只带雨蝶一个人出去,她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稳如泰山地坐在乾清宫批折子。
坐在睿王府红瓦青梁小亭,望着花园里青葱茂密的树群,意远才觉得心情开阔了不少。
雨珉端着茶点走进凉亭,嗤笑道:“你看什么呢?不去赏御花园的美景,反倒来王府里看毫无二致的树。”
意远翻了个白眼,“在宫里憋屈的慌。”
雨珉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口,“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倔强。连弘佑都忙的脚不沾地,更别提皇帝了,等过去这段时间,他保准要天天跟你腻在一起。”
“什么叫我任性?我想方设法地替他分忧,他批折子奏对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扰乱了他的思绪。”
“……”
“是他,不想要我!”
雨珉叹息不止,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她们眼,皇帝和意远真可以算得模范夫妻了,却想不到两人私底下还这么多矛盾。说到底,一个想替夫君分忧,一个想让媳妇安生过日子,可偏偏两个人都不理解对方。
恰在此时,王府的小厮跑过来对雨珉附耳道,“宁姑娘,御驾到了。”
雨珉强行憋住笑,一刻某个人还在埋怨夫君不要自己,下一刻被找门来了,活生生地被打脸了。
弘晟疾步朝凉亭走去,只见她穿了一袭薄纱烟笼裙站在护栏处。女子身形娇小玲珑,隆起的小腹愈发增添了几分妖娆风情,只是面色哀戚,眉头紧锁。
意远听到脚步声响起,转身朝身后望去,却见弘晟穿着绛紫龙纹常服过来了。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弘晟不顾外人在场,一把将她拽紧怀里,“你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
意远吃痛地哼了一声,腾出左手去解救被紧紧扼住的右手,“放开我!放开我!”
弘晟没好气地松开了她,将她腰间佩戴的玉佩拽了下来,“为了防止你再到处乱跑,朕现在要收回这东西,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再给你!”
意远见他身还穿着常服,想来是来不及更换出宫了,他原来是这般在意自己的吗?她心头有些酸楚,加多日来积攒的委屈,呜哇一声哭了出来,“你不准我去乾清宫,现在又不准我出宫,你干脆将我禁足得了!我不老实,那你去找老实的女人吧!我还不如带着孩子去冷宫住!”
弘晟最怕女人一哭二闹三吊,虽然意远没提“吊”的字眼,但声称要搬去冷宫住,也几近是要命了。
他伸出手去擦她脸的泪水,却被她赌气躲开。当着宁雨珉等人的面,她让他这么没面子,他也认了,好言好语地道:“我这不是怕你在宫外出事嘛。你瞧瞧你,多大的事儿啊,能哭成这样子,闹的跟我欺负孩子娘一样。别哭了…嗯?”
弘晟侧首在她脸蛋亲了下,“都依你的,但你不准再耗自己的身子来翻阅卷宗,诸事有朕扛着,你想替朕分忧也要适度。”
意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望向了雨珉。雨珉的表情格外滑稽,她伸长脖子望着外面的风景,好似完全没听到自己跟弘晟你侬我侬。
“本来还想跟你去恪王府那边看看常叔和婶子,但今儿怕是去不成了,你一定要代我向她们问好。”
雨珉“嗯”了声,“他们会知道你的心意,放心吧,他们那儿有哥哥照料。倒是你,以后千万别一声不吭地跑出宫来,月份越大,越要小心。”
弘晟听来这话顺耳无,从此看宁雨珉的眼神也顺了不少。宫还有许多奏章要处理,他催促了意远两声,那丫头乖乖地跟自己回去了。
劳驾皇帝陛下亲自跑了一趟,意远心被愧疚满满占据。马车进午门停靠在乾清宫附近,她下了马车没有再去叨扰弘晟,坐舆驾回翊坤宫去了。
折腾这么久,意远又出了一身汗,本来回到翊坤宫便想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却不料翊坤宫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意远望着面前柔美的女子身影,脸没好颜色。女子身着苏绣云纱袄裙,头簪宝珠流苏钗,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去万安宫讨好,来我这里做什么?妹妹。”
梁云湄闻声转过身来,侧着半张脸愈发凸显娇俏,她微微俯身,“大姐,我来是有事情找你的。”
意远还不想在宫人落得欺凌嫡妹的名声,所以还是很客气地回话,“有什么事?说吧。”
梁云湄微蹙柳叶眉,态如病西子一样惹人怜爱,“请姐姐赏赐一杯粗茶,云湄慢慢道来。”
意远真想骂一句“慢慢道来个屁”,但一想到说出那句话有损皇帝宠妃的傲人形象,便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挤出和煦温暖的微笑,“来人,给梁贵人看茶。”
梁云湄端庄地坐在了楠木椅,姿态仪态万方,仿佛她才是静妃一样,“云湄前来是想同姐姐商量三妹的婚事,三妹已到婚嫁年龄,可姐姐也知道,她脸有伤疤,一直不愿见人,再这样下去一定会错过佳婿。姐姐如今位及一品从妃,何不替三妹张罗张罗呢?”
意远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遏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她十多年没在梁府住,才不知道三妹长什么模样,梁云湄显然是挖了个坑给她跳,偏偏还说的有理有据!
“原来你是为了三妹而来,其实你不用操心来翊坤宫提醒本宫的,因为本宫早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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