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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逼谏

    宏伟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像是一只洪荒猛兽在这个清晨张开了巨口。

    穿过城门甬道,顿时豁然开朗,巨大的皇城便展现在了眼前。广场上,持枪禁卫军分站两排,目不斜视,肃穆俨然,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的淡金盔甲上烨烨生辉。

    文武百官此时无一人交谈,文官持节,武将披甲,都默默地往前走着。

    穿过广场,越过长长的阶梯,排头的樊少霖第一个踏进了大殿。

    樊少霖年事已高,此时走了这么久已经微微有些气喘,跟在他身后的戚宗弼伸出手替他抚着后背,说道:“樊翁,您还好吧”

    樊少霖摆了摆手,缓了口气才回道:“无妨,劳戚大人挂念了。”

    这时大殿正中的屏风后绕出来一人,此人面上白净,神色肃穆,手持一柄拂尘,正是岳窦岳公公。

    只听岳公公清了清嗓子,出声喊道:“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同时撩袖匍匐在地,异口同声的喊道:“恭迎圣上”

    随着声音,一名身着大黄龙袍头顶珠帘金冠的老人从龙椅后走出,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坐在了龙椅上。

    老人身形消瘦,面上也无红润之色,一副将行就木之相。他手里还捏着一块金丝手帕,不时用它捂住嘴咳嗽两声。

    来者便是当今这个天下的主人,闰朝皇帝陈开名。

    陈开名挥了挥手,说道:“平身吧。”然后陈开名一眼又看到了跪在头前第一个的那名老人,樊少霖。陈开名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也立马吩咐道:“来人给樊翁赐座。”

    “谢陛下”樊少霖站起身来,又朝坐在龙椅上的陈开名弯腰拱手。

    “免礼”陈开名摆了摆手,“倒是樊翁,今怎么想起来上朝了朕记得早在五年前朕不是就允许了你可以不必上早朝了吗”

    台下老人笑了笑,目光在文武百官身上随意的扫了扫,才说道:“老臣许久不见圣上,心底挂念,所以特来一窥龙颜。”

    “哈哈樊翁这说话的门道还是不减当年。”陈开名难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樊翁,待会早朝完了来朕书房,我们好好叙叙旧。”陈开名对台下老人说道,气色似乎也好了许多。

    “遵旨。”此时已经有力士替老人搬了椅子过来,老人拱了拱手便坐下了。

    “好了,诸位爱卿,”龙椅上的陈开名坐正了身子,“今日可有事要奏”

    台下众臣都偷眼看着身边的人,谁也没说话。应谷通悄悄看了眼身子斜后方的戚宗弼,发现他正低垂着眼睑,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要站出来的样子。

    “陛下,臣有事要奏。”一名持节的文官站了出来,是吏部的一名参政,只听他说道:“天季愈寒,大雪封山,南方多地出现流民。路有饿殍,实乃不忍视之。年前多地干旱,颗粒无收,诸多城镇尚无法负担如此之多流民,只得任其自生自灭。臣恐再如此下去,只怕出现易子而食也不无可能。臣早先递过奏折,诸多计划事宜已在奏折里写明,望陛下过目。”

    陈开名点了点头:“嗯,你的奏折我下朝便去批阅,此事不能再拖。”

    陈开名低头沉吟,似乎还在消化刚才的消息,半响后才看了看大殿下的百官:“还有何人要奏若是无事,那便退朝了。”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又是一名工部的参政又站了出来。

    “你有何事”陈开名有些疑惑,工部一般要事不多,这名大臣此时站出来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臣要奏的是”这名工部参政顿了顿,“转眼又近年关,距北边北羌来犯的日子已不久,还望陛下早做考虑”

    “好大胆子”陈开名一声怒喝,手重重拍在了龙椅扶手上,“你一工部参政安敢对军事指手画脚”

    “臣不敢”这名大臣立马匍匐在地,只听他说道,“陛下明鉴,此事不仅仅是兵部之事,更是国家之事,闰朝之事,千家万户百姓之事。微臣一片拳拳之心,问心无愧若是陛下要治臣之罪,微臣愿意以死明志”

    “你咳咳”陈开名气急,“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臣死不足惜”趴在地上的参政头也不抬,语气沉稳,“但此事乃千秋之计陛下,出兵吧”

    参政最后一个字说出,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整个大殿上超过半数的文臣武将,顿时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一齐说道:“此乃千秋之计,臣等恳请陛下出兵”

    陈开名猛然变色,转头看向戚宗弼,只见这位右相大人施施然站在跪倒在地的百官之前,眼睑低垂,傲然孑立,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好好好,好一个戚宗弼好一个百官齐谏”陈开名脸色阴沉不定,“好啊咳咳呃”龙椅上的老人气急,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陈开名恍恍惚惚间似乎听到有人谈话。

    “陛下身子大不如前最近才见有些好转没想到就遇到今天这事”这似乎是阿窦的声音。

    “岳公公费心了你侍奉陛下多年陛下现在最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莫要辜负了”这像是樊翁在说话。

    “樊翁言重了这是阿窦应该做的倒是陛下心病愈发严重了哎自走了后,陛下便有了这病”岳公公深深叹了口气。

    “呵罢了,那是她的命”樊翁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陛下最近总是发呆也常常提起前些还给我说老是梦到娘娘,说说娘娘想他了。”岳公公语气无奈,言语中透着苦涩。

    “是啊几十年了,几十年不曾见过她了”病床上的陈开名突然开口了,“我也想她了。”

    “陛下你醒了”岳公公急忙走了过来,就看到这位苍老的帝王正望着床顶,眼角泪痕犹在。

    “咳咳”陈开名一手撑床想要坐起来。

    岳公公急忙把他扶了起来,伸出手替他抚着后背。

    “陛下先吃药吧。”岳公公走到一边,端过一碗药来。

    这时坐在一边的樊少霖走了过来,对岳公公说道:“岳公公,我来吧。”

    “樊翁,你这”岳公公见樊少霖接过了药碗,疑惑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垂手站到了一边。

    这名快八十岁的老人捏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对病床上的陈开名说道:“陛下,今日老臣侍奉你服药。”

    “樊翁”陈开名愣了愣。

    “陛下怕苦,老臣还记得的”老人笑了笑,“记得上次给陛下喂药,陛下还未及冠呵”说着,舀起一勺药递到陈开名嘴边。

    陈开名不再言语,微微低头喝下,皱了皱眉头,不知是苦的,还是愁的。

    “樊翁今日朝堂之事不知你怎么看”陈开名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

    老人微微一笑,又舀起药来,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听他说道:

    “陛下,出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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