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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六章泪落无声

    “居然是岳厂公”

    覃夫人看起来很吃惊,她虽然知道自己夫君与岳厂公向来不睦,但这件事已经俨然是在将戚宗弼往火坑里推了。

    “呵。”戚宗弼冷笑了一声,“不是他又能是谁”

    “可是可是怎么会”覃夫人紧皱着眉头思索,看起来很疑惑,“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戚宗弼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他为什么要”覃夫人话才说一半就被戚宗弼打断。

    “因为他是阉人是那位身边最忠诚的一条老狗。”戚宗弼目光凌厉,“只要是那位喜欢的,他便喜欢;而那位反对的,他便是反对得最强烈的一个。呵太监,太监生来不就是做这种事的么”

    “老爷的意思是”覃夫人被戚宗弼一点,心中有了头绪。

    戚宗弼挥了挥手,打断了覃夫人的问话,直接说道:“要说对于此次开战,那些被阻碍了利益的人都不算反对最强烈的,最不愿开战的反倒是他东厂厂公这个局外人因为那位不想开战,所以他才会如此。而想要不开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这个主战派的领头人闭嘴也就是杀了我。”

    覃夫人沉默了,良久后才从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借刀杀人。”

    “没错,就是借刀杀人。”戚宗弼嘴角挂着笑容,像是蔑笑,也像是在自嘲,“他借的这把刀可是好刀啊定风波,无字号里最不好说话的这个人都被他诓骗来了,这老狗也真是不简单。”

    覃夫人眼里担忧更甚:“那个叫定风波的很厉害吧那老爷你”

    戚宗弼拍了拍覃夫人的手背:“夫人无须担心,那定风波已经受了重伤,想必短时间内是来不了了。”

    覃夫人听这话正松了口气,书房窗外便传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这可不一定定风波那日所受的伤,在你们看来会觉得吓人,其实也只是些皮肉伤罢了。”

    覃夫人转头看向戚宗弼,戚宗弼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用担心,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一健硕汉子靠墙抱刀而立。

    戚宗弼指了指汉子对自己妻子解释道:“霜天晓角林九牢,那日便是他将定风波打伤的也是他将定风波放走的。”

    戚宗弼最后一句话说得玩味,显然是在挤兑林九牢,但林九牢却不欲理他,没有接话。

    戚宗弼见林九牢不搭理他,边往回走边说道:“夫人不用担心,我过完年便要随军北上了,那定风波就是再厉害,他难道还敢冲到万军之中来杀我不成”

    覃夫人冲窗外林九牢矜持地点了点头,见戚宗弼回来,忙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道:“我之前也听说了不过他究竟为什么要将定风波放走”

    “哼”戚宗弼看来对此也很生气,“他们江湖人那一套规矩我又不懂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

    覃夫人苦笑,戚宗弼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避讳就站在窗外的林九牢,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她知道自家夫君向来对江湖人没什么好感这其中缘由恐怕还是深受他那位老师的影响。但此时戚宗弼还得仰仗林九牢的保护,怎么好把人得罪死了覃夫人见戚宗弼越说越激动,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想让他别说了。

    谁知戚宗弼一甩手,大声说道:“你别拉我所以说当年老师做的果然没错,这些江湖人就该捏住他们的命脉,将他们统一管教起来,不然迟早要出事仗着身负武功,在闰朝土地上惹是生非不信你看十件杀人的事里有九个都和江湖人有关有这身本事何不去边关参军杀敌只会杀人放火,罔视国法,这群人简直就是一切祸乱的源头要是有机会,我迟早把这群不听管教的人都杀”

    说得正激动的戚宗弼突然一顿,声音戛然而止,就连扬在空中的手都颓然垂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机会去管教什么江湖人了战争一结束,不论胜败都是自己的死期,自己一家人的死期。

    戚宗弼垂头看着地面,每每想到此事他心中就止不住地迷茫。每当迷茫时,他便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这是为了国家,为了闰朝我是对的。

    他还没有告诉覃夫人这件事,也许是他在担心她,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敢。

    不管是哪个,他都不会是个好丈夫。

    突然一只柔软暖和的手掌伸了过来,握住了他垂下来的手,妻子那温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会有机会的,夫君是闰朝的大英雄”

    “是,是吗”戚宗弼想笑一声,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但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一片苦涩,“我”

    戚宗弼还欲再说些什么,覃夫人却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着戚宗弼有些干枯的脸颊,柔声说道:“夫君,时辰不早了,歇息了吧。”

    “啊好。”戚宗弼看起来还有些晃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夫,夫人先去睡吧,我把这几份折子批完”

    “那妾身告退了”覃夫人微微屈膝做了个万福,转身便走了出去。

    “嗯”

    门外,靠在墙上的林九牢轻轻发出一声略带疑惑地鼻音,他的目光斜瞥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站在门口的覃夫人的侧脸。

    在他的视线中,覃夫人的眼泪如断线玉珠,顺着脸颊流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极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落泪无声,伤心不言。

    覃夫人似是知道林九牢正看着她,只见她微微摆了摆头,示意林九牢不要出声多嘴,快走几步消失在了书房外。

    戚宗弼望着覃夫人消失在书房外的背影,神色恍然,他没有多想为什么夫人要背对自己站在门口那么一会也许是怪自己忙于公务而对她太过忽略了

    可我是为了闰朝她会理解的。

    戚宗弼回过头,把目光重新放回面前那几封折子上,却觉得心烦意乱,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林九牢望着覃夫人离开了,又转头看向屋内桌前的那个双鬓飞雪的男人他并不打算多嘴,他只负责这人不要死在自己前面就够了。

    这些当官的真是让人理解不了林九牢抬头望向天边的那一轮弯月。

    国家能比自己的女人更重要

    卧房内,覃夫人压抑着声音,泪水浸湿了大红枕头,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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