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嘉靖转身对收手下吩咐道:“张氏通敌叛国,罪不可赦,关入千层塔大狱,择日审案”
皇后杨玉韵没有再说话,但是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目光越来越晦涩。
她盯着李夏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趴在地上,面如土色再也起不来的张氏面上。
“回宫。”杨玉韵哼了一声,毅然转身,往自己的轿子里行去。
等她上了轿,朱婉清才回到自己的轿子里。
只见上官滢滢端端正正地坐在轿子里,脸上居然一点血色都没有,如同冬日的白雪,看得朱婉清心疼起来。
“怎么了吓到了”朱婉清拍拍她的手,“娘是为你好,这些事情你一定要面对,不能逃避。”
“再说,对于张氏的异样,没有你,我们怎么也不可能发现。也许等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上官滢滢朝朱婉清笑了笑,摇头道:“我不怕,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很是感慨而已。”
刚才冯嘉靖的话,字字句句都听在她心里。
特别是冯嘉靖说,要将张氏关入千层塔大狱的时候,上官滢滢心里只浮出两个字:报应
上官滢滢闭了闭眼,靠在朱婉清肩头,轻声道:“娘,爹那边,您要怎么办”
朱婉清唇角勾了勾,泛起一个讥嘲的微笑。
怎么办那要看他怎么办了。
没过多久,一千东临禁军簇拥着柳林峰、李夏和二皇子,从迎宾馆出来,往北城门行去。
冯嘉靖和朱友琮站在北城门的城楼上,看着东临禁军鱼贯而出,和城外的几千东临禁军汇合。大家很快拔营起锅,翻身上马,赶着三辆大车,迅速而有序地离开了西昌国京城。
西昌国的永兴侯司徒集盛带着西昌国的军士,跟着在他们后面沉默相随,一直要护送他们回然后去北面户州将他儿子司徒炀倾换回来。
“终于走了。”朱友琮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是一阵阵后怕。
顺宏帝知道张氏的真实身份之后,也是大发雷霆,一脚将御案踹翻了,将好几个太监命人脱下去乱棍打死
朱友琮也没有讨到好,被顺宏帝罚俸三年,降了一级,和四个国公也降一级了。
上官府的角门前,朱婉清和上官滢滢下了轿,一起走了进去。
她们回到内院,上官景辰迎了上来:“娘,姐姐,你们出去怎么不带我去”
朱婉清笑着道:“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做完了。”上官景辰高高兴兴把自己写的文章给朱婉清看,还有冯嘉靖给他布置的算术。
“文章给我看看,算术给你姐姐看。”朱婉清摸摸他的头,“去玩吧,不要整天待在屋子里。”
上官景辰点点头,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出去演习骑射去了。
上官滢滢回到自己的缘雅堂,才知道自己的爹上官建成带着赵大掌柜去了内务府,说是明天才会回来。
她的一颗心暂时放下了。
吃了晚饭,她从浴房沐浴出来,正坐在妆台前梳头,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义兄那熟悉的笛声。
她心里一动,义兄终于来了
上官滢滢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己房里值夜的人已经睡得打呼噜了。
她微笑着起身,去屏风后面换上自己那身特制水裳,又在外面罩上一件深紫色窄袖贴身短襦,穿着撒脚裤再套上羊皮小靴子,将裤脚塞到靴子里,整个人显得利索许多。
吹熄房里的蜡烛,上官滢滢悄然起身,穿门越户,从后堂下了台阶,来到缘雅堂的后院。
义兄这一次不是在港湾边上的卧牛石上等着她,而是靠近坐在她后院的藤萝架下的石桌旁。
见她出来了,义兄抬起头,脸上的黑色金丝面具在月辉下很是明亮。
虽然隔着面具,上官滢滢却能感觉到义兄今夜的目光格外专注和温柔,不同于以前若有若无的自矜和疏离。
这么好的义兄,时时刻刻为她着想的义兄,只求她好不求任何回报的义兄
上官滢滢心里刹那间升起浓浓的歉疚。
她规规矩矩走过去,在义兄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垂着头,像犯了罪的孩子,低声道:“义兄,对不起,我定亲了”
义兄对她那么好,她却跟别人定亲了。
上官滢滢突然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她咬了咬下唇,不敢抬头看义兄。
义兄的气势却一下子冷凝下来,刚才的温柔和煦好像只是她的错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滢滢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抬头看着义兄:“义兄,您生气了”
义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股若有若无的自矜和疏离又一点一滴回到他身上。
“我生什么气”义兄漠然说道,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你定亲,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上官滢滢飞快地瞥了义兄一眼。
隔着面具,她看不见义兄的神情,连眼神都只能揣摩。
义兄的眼眸总是黑得深不见底,又是在夜里,她更是看不清了。
“可是什么做什么在义兄面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义兄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悦。
“可是您刚才刚刚见到我的时候,明明是欢喜的。但是我一说定亲,您的情绪就变了,难道不是生气了”
这些话,如果义兄不问,上官滢滢是不会说的,但是如果问了,她只会说实话,不会骗义兄。
“你以为,我是听见你说定亲了才生气”义兄偏了头,打量她一眼,见她穿得单薄,没有再怪责她。手往身后一掏,摘下自己背在背上的包袱放到石桌上,推给上官滢滢。
“穿上这火狸皮披风。今天我要带你
去一个地方,不穿这个,恐你受不了那里的寒气。”
上官滢滢绽开笑颜,重重点一下头,一边解开那包袱的结,一边道:“义兄不生气就好。”
她打开包袱,看见里面是一件雪豹的氅衣,细细的貂绒为面,白雪豹为里,既保暖又防水,特别能够抵御寒气的侵袭。
那貂绒炫黑得发蓝,看不见一丝杂色,整件氅衣看不见丝毫的接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