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
像是被點了穴，林諾的哭嚎聲驟然停止，她緩緩的扭過頭，看到林梓美和山山站在門外。
她猛地推開季君泰，轉身，面對着他們，喃喃的喊了聲：“媽媽”
林梓美僵硬的站在門口，臉色慘白，木然的目光看看林諾，再看看牀上一動不動的丈夫，張了幾次嘴，才發出細細的聲音。
“諾諾你爸爸”
林諾的眼淚刷的涌出眼眶，又一次模糊了視線，淚流滿面。
“媽”她手腳發軟，踉蹌着走向林梓美，“媽媽”
林梓美一把攥住她伸向自己的雙手，顫聲問道：“諾諾，我好像做了個噩夢，這是噩夢對不對你爸爸還活着，對不對”
除了流淚，林諾不敢說話。
林梓美突然拔高聲音尖叫起來：“說話你倒是說話啊這一切都是噩夢對不對”
“媽”林諾哭着喊道，“你冷靜一些，爸爸、爸爸真的走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林梓美突然變得瘋狂，推開林諾，踉蹌着衝到牀前。
“阿想阿想，是我，我回來了，我買了你最愛喫的雲片糕啊，阿想，你起來啊，起來跟我說句話啊”
林諾跟在她後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山山輕輕的牽住她的手，默默流淚。
季君泰看着眼前這哭泣的祖孫三代，脣抿成一條直線。
林諾對他有誤會，也不知道林梓美在外面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他們會認爲林想是他害死的嗎
這件事，他到底該怎麼解釋
季君泰僵硬的站在一旁，看着死去的林想，心裏像是壓了塊石頭，沉重的喘不過氣。
事情怎麼就這麼巧
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很快就有人跑上來。
“病人在哪裏”
“家屬讓開，讓我們看看病人”
林諾驚醒過來，抓住醫生連聲哭道：“醫生，醫生你們快救救我爸爸。”
“對對醫生，你們快救救他，救救他，求求你們”林梓美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哭着哀求。
醫生推開他們走到牀前，試試呼吸翻翻眼皮，皺眉道：“搞什麼，人都死了還叫什麼救護車啊。”
“你們”林諾青着臉抓住其中一名醫生，“救人啊，你們都沒救人爲什麼說我爸爸死了”
“真是胡鬧”那人甩開林諾，不悅的招呼其他人，“走了走了。”
林諾還要衝上去抓醫生，季君泰急忙上前按住她，對醫生客氣的道：“對不起，這件事太突然，她們有點接受不了，我送你們出去。”
“節哀順變吧”醫生搖頭說着，一邊走一邊對季君泰道，“人雖然死了，但是出車的費用還要交的。”
季君泰淡淡的應了聲。
聲音漸漸遠去，林梓美絕望的哭了聲，一下子軟在地上。
“媽媽”林諾尖叫，“來人啊醫生醫生”
山山立刻往門外跑去喊救護車停下。
林諾六神無主的看着醫生和護士重新衝進來，不一會兒就把林梓美給救醒了。
“媽，你怎麼樣你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媽，你不要嚇我啊。”林諾又哭又笑。
林梓美躺在地板上，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好像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
林諾又慌了起來：“媽，媽媽，你聽見我說話沒有你回答我一聲啊。”
山山拉了下一聲不響的季君泰，低聲哭道：“爸爸，你勸勸媽媽和外婆啊。”
季君泰抿了抿脣：“你勸她們，她們才能好。”
“那我去勸外婆，你勸勸媽媽吧。”山山立刻道。
季君泰看了眼處在崩潰邊緣的林諾，知道如果再讓她這樣下去，那麼下一個暈倒的就會是她。
“好”他輕聲應道。
可當他剛碰到林諾的時候，林諾就條件反射的大喊大叫。
“別碰我你這個殺人兇手”她看着他的目光完全就是看着仇人的目光。
“林諾，我說過，我沒有。”季君泰沉聲道。
林諾深吸了口氣，強忍着眼淚，憤恨的道：“我也說過，我親眼看到你殺了我爸爸季君泰，殺人償命你知道嗎我要報警”
說完她就去找手機，披頭散髮的活像個瘋子。
就在這時，一直處於失魂狀態的林梓美突然活了過來。
“不要”她先
是低低的喊了聲，緊接着就在閃閃的支撐下坐起來，看着林諾大喊了聲，“不要”
林梓美看着她，緩緩搖頭：“不要報警”
“爲什麼”林諾大叫，“媽媽，你是怎麼了”
山山爲難的看看季君泰，又看看林諾，小聲道：“媽咪，你是不是看錯了，爸爸怎麼會傷害外公”
“我沒有看錯”林諾大喊，“我怎麼能看錯我推開門的時候，他就站在牀邊，他彎着腰，手還放在你外公的臉上”
“是他悶死你外公的就是他”林諾指着季君泰，憤恨的喊道。
季君泰眉心擰成一個大疙瘩，既心痛又失望。
“林諾。”他低低的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嗎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我是那種會隨意要人性命的人嗎”
深受刺激的林諾此時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脫口而出道：“你不是隨意要人性命的人，你只是在報”
“別說了”林梓美突然厲聲喊道，“諾諾，這不關季先生的事”
“媽媽”林諾震驚的看着她。
林梓美臉上的眼淚還在，眼睛空洞，但聲音卻斬釘截鐵：“你爸爸的身體什麼樣難道你不知道嗎他本來就在彌留之際，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所以這不怪季先生，是你爸爸命該如此”
“媽媽，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叫命該如此”林諾張着嘴巴，不解的看着面沉如水的林梓美。
這樣的媽媽，好陌生
林梓美看向季君泰，抿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季先生，你別怪諾諾，她是看到她爸爸去世受了刺激纔會胡說八道，我丈夫的死與你無關，是他都是他的命”
“林姨”季君泰聲音艱澀。
林梓美繼續道：“不過諾諾有句話說得對，殺人償命，一命還一命，這命我們還了，請你不要遷怒在諾諾身上，行嗎”
季君泰臉色微變：“林姨，不是這樣的”
山山此時已經聽懵了，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三個大人。
他們的臉色此時都很難看，其中最難看的，就是林諾。
“媽咪”他忍不住喊了聲。
林諾卻像是受到了驚嚇般連退了兩步：“你們你們在說什麼”
他們在說什麼爲什麼聽起來，他們好像知道了真相
她辛辛苦苦隱瞞了這麼多年的真相，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爸爸去世前，也知道了這件事
不爲什麼要讓爸爸知道這樣殘忍的事
她只想要爸爸活着的時候開開心心的，離世的時候是安心的。
“怎麼會這樣”她搖頭，喃喃的道，“爲什麼會這樣你們你們知道了你們怎麼知道的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媽咪，你在說什麼啊”山山追問道。
林梓美眸光漸漸聚焦，看向林諾時，帶着驚慌和驚訝。
“諾諾，那件事，你也知道”她不敢相信的問道。
林諾口中無比苦澀，張了張嘴：“如果你說的是”
她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季君泰，艱澀的繼續道：“如果你說的是他父親車禍去世那件事我知道”
林梓美震驚的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自從那天晚上家裏突然闖進一個人，告訴他們這件事以來，她和林想痛苦糾結的就沒合上過眼。
林想自覺愧對季君泰，思來想去，纔會把他叫來，向他懺悔認錯，就算是以命償命死在季君泰手裏，他也甘願。
他只想着自己向季君泰償命、祈求原諒後，讓自己的女兒可以什麼都不知道的安心在季君泰身邊生活，相親相愛的過一輩子。
可他的想法，現在看來多麼可笑。
他們的女兒，竟然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林梓美晃了晃，差點沒站穩，山山人小力氣也小，撐不住她，還是季君泰及時出手將她扶住。
林梓美緩了口氣，看了季君泰一眼，低聲祈求道：“季先生，您先回去好不好我有話跟諾諾說”
“林姨”
“季先生，求你了。”林梓美哀求的看着他。
季君泰在心中長嘆，輕輕點了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記得及時聯繫我。”
“爸爸，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山山臉上淚痕未乾，卻已然恢復冷靜。
季君泰摸了摸他的頭，深深的看了林諾一眼，轉身離開。
林梓美走到牀前，沉默的看着季君泰的身影消失，這才轉過身看向林諾。
“諾諾，那件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她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