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車駕停在都尉府門口的時候,看門的小門房嚇的路都不會走了,連滾帶爬進去報信。

    鄭氏跟於氏都嚇的不輕,“你可瞧清楚了”

    “老夫人,再沒有錯的,哪裏還見過那樣大的排場呢”

    鄭氏慌忙整理下頭面,“走,快隨我出去迎接。”

    於氏比她更慌,原因是今日穿的家常衣裳,實在見不得人,也顧不上迎接,手忙腳亂的跑回房間換衣裳去了。

    這怎麼話說的,來怎麼不先通知一聲的。

    王妃今日逛街,路過都尉府順道進來看看,等鄭氏出來的時候,她都進了大門,“呦,您老可慢點,我今日不請自來,嚇着了吧”

    “哪裏哪裏,請都請不來的。”鄭氏跑了一路,累夠嗆,說話都大喘氣,“就是寒舍鄙陋,您莫要嫌棄纔好。”

    “這不是挺好的麼,您老會持家,收拾的挺利索。”

    琅琊王妃話挑客套的說,卻也着實找不出什麼讚美之詞,陋不陋倒在其次,關鍵捯飭的花紅柳綠的,一看就是府上某夫人的手筆,她看一眼就不再關注,只扶着小侍女專心走路。

    “令娘不在家”

    鄭氏道:“是不在家,這孩子貪玩,有事沒事就往外跑,看都看不住。”

    王妃笑起來,“這性子怪討人喜歡的,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可不就是貪玩,不妨事。”

    鄭氏將王妃讓至上坐,上了茶,於氏才姍姍來遲,一身的香氣從門口灌進來,頂的人發暈。

    “哎呦,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王妃大駕光臨,滿堂生輝啊。”

    鄭氏老臉直抽抽,方纔就該讓她滾回房間別出來的,連句奉承話都不會說。

    王妃手拿帕子掩鼻笑笑,沒接茬,轉而對鄭氏說道:“我今日原是順道過來,不過正好有一事跟您商量。”

    “哦王妃但說無妨。”

    “是有關令孃的。”王妃說道,“那日她去王府,家裏幾個姑娘都挺稀罕她,我跟王爺也覺得她好,便商量着把她接到王府教養兩年,等到了年紀,不拘說給哪個做媳婦,都使得。”

    鄭氏先是意外,繼而心裏一喜,王妃這意思怕不是要定了令娘當媳婦的,原來之前都想岔了,她就說怎麼能是琅琊王看上了,原來是爲着府上的公子撮合。

    去府上教養是爲着給她擡臉,如此等到及笈之年,纔好順理成章的嫁入王府,不得不說,王妃想的真是周全,比較起談家的小氣吧啦,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王妃見她半天不說話,只以爲不捨得,於是又道:“卻也不着急迴應,到底是難爲人的事,您回頭跟令娘商議好了,她自己點了頭纔算,外頭再好也比不得家裏,小娃娃難免會躊躇,咱們並不勉強。”

    “哪裏的事。”鄭氏喜道,“您這是給她天大的臉面,豈有推託之理,能到府上教養,也是爲着她將來受用,總歸我們小門小戶的是沒有那樣條件,得此機遇,理當感恩戴德。”

    王妃笑起來,“您能想明白就好。”

    於氏心裏那個酸就別提了,也不知道那死丫頭有什麼好,王妃真愛擡舉她,去王府鍍一層金出來,可不更得甩了阿瑤好幾條街,不成,不能只讓她一人落好。

    “王妃。”於氏討好的開口,“您看家裏就她倆姐妹,平日裏都是在一處讀書玩樂的,這麼分開了,怪孤單的,您看不如把她們姐妹倆都帶去教養,我們”

    鄭氏清了清嗓子,打斷了於氏的屁話,“王妃您放心,等令娘回來我就跟她說,保管是樂意的,那日回來,她整天跟我念叨,說您如何如何的好,想來定能與您和睦。”

    王妃又笑說了幾句,這才起身告辭,“您老就別送了,若是應了,改日我派人來接她。”

    鄭氏在後面恭敬着,到底把人送到了門口,等家門一關,她就捂着心口直念阿彌陀佛。

    “祖上保佑祖上積德,令娘如今算是妥了。”

    於氏卻站在屋門口開罵,“就沒見過這麼偏心的,去一個也是去,再添一個又怎麼了,阿瑤不是您親孫女啊,人家王妃都沒說什麼,您到好,就這麼把大好的機會給斷送了,阿瑤這一輩子算是毀在您手裏了”

    罵不過癮,又開始蹲地上嚎,“阿瑤啊,我苦命的阿瑤啊,你祖母不待見咱娘倆,有好東西就緊着你阿姐,你說你怎麼就不能給娘爭點氣啊,也去招人喜歡,也去巴結個王妃來啊”

    她一哭,阿瑤也出來跟着哭,滿院子裏就聽她娘倆嚎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家裏誰死了。

    鄭氏中氣十足的吼了一聲,“都給我閉嘴”

    於氏抽了一聲,改嚎啕爲哼哼,聽起來更像是哭喪了。

    “你不要臉,何家還要臉,看不出來人家王妃不樂意跟你搭茬嗎,你到好,還能厚着臉說出那樣的話,我都替你臊的慌,你以爲人家王府是閒的沒事幹,專門來替咱家養閨女嗎,還送兩個一起去,虧你想的出來”

    沈令菡今日回家沒挑對時候,正趕上這齣好戲,頓時後悔早回來了。

    “令娘,你與我進來說。”鄭氏只說了一句,就不再管那娘倆,徑自回了自己屋。

    沈令菡動動耳根,從於氏那幾句抱怨裏聽出了些許,像是與王府有關的,心說方纔府裏來人了

    “祖母,出什麼事了這是”

    鄭氏坐在炕上喘勻了氣,說道:“是方纔琅琊王妃來過了,說是要接你到府上教養。”

    沈令菡心裏咯噔一下,“您說琅琊王妃要接我到王府”

    “可不是,到底人家王妃想的周全,那日我就瞧她對你另眼相待,原來是想娶你過門當兒婦的。”鄭氏說着說着就笑起來,“這可是天大的福分,能得王妃青睞,這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你去府上住兩年,到了年紀就則選府上的郎君成親,多好啊,我替你應下了,改日你就收拾收拾過去。”

    王妃居然這麼說的沈令菡感覺自己耳朵可能出了毛病,實在沒能想到王府裏的人也能睜眼說瞎話,用這話糊弄人去王府,也算是讓人開了眼。再有,便是人家談二孃那樣的身份,都知道自己配不上王府,外祖母這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她壓着火氣說道:“可是我今日才應了談家的邀約,答應了去他家唸書的,怎好言而無信還是我改日與王妃說清楚吧,想來她能體諒的。”

    “你說什麼”鄭氏急了,“你怎麼能應了談家的邀約,如此兒戲,誰同意你去了”

    “您不是讓我多與二孃來往嗎,還讓我多讀書,這不是正好的事麼,我應了有甚不對,能去談家那樣的地方讀書,也是求之不得的,您總不能因爲琅琊王府而不把人家放眼裏吧,往後舅舅還要在談內史手下做事,怎好因爲這事得罪”

    鄭氏讓她堵的心口疼,指着她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個糊塗丫頭”

    她嘆了好幾口氣,“我就知道你跟你娘一樣沒腦子,談家跟琅琊王府自不能同日而語,能嫁進王府裏,爲什麼還要去談家,他家也沒有娶你的誠意,家裏就大朗一個好的,還吝嗇的不肯提,何苦去巴結他們,王妃疼你,王府裏個個都是才俊,將來婆媳好相處,那是當人媳婦的福氣,你再瞧談夫人那張不冷不熱的臉,分明從一開始就沒看上咱家,你去做甚,腦子壞了嗎”

    鄭氏也算是把話都跟她挑明瞭,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是口口聲聲聽她說出來,沈令菡心裏仍舊不是滋味,家裏什麼用意都是明白着的,能攀多高就攀多高,有了王府,如何還看得上別家,卻是從不考慮她個人的意願。

    爹孃不在,他們這樣跟賣了她有什麼區別。

    “外祖母,便是琅琊王府,也不能這樣勉強人吧,我不信人家就是強求我去的,我去找王妃問清楚,若她說言而無信也無妨,我便去”

    “你,你給我站住”鄭氏捂着胸口喘不上來氣,“糊塗,糊塗”

    沈令菡從不在家人面前上臉,但是方纔她實在忍不住,連帶着爹孃不在身邊的委屈,一起發了出來,她氣鼓鼓的走出何府,卻也沒傻到真的去琅琊王府質問。

    沒想到於氏卻追了出來,“哎呦令娘,這話怎麼說的,怎麼還走了呢,你也別生你外祖母的氣,她是老糊塗了,一心巴結着王府,也不替你舅舅想想,方纔我說了幾句還給罵了,你彆氣啊,有舅舅舅母給你做主呢。”

    沈令菡翻了個白眼,停下來,“舅母打算如何給我做主啊”

    於氏說道:“我也看出來了,你怕是不大樂意進王府吧,其實我跟你說啊,根本就不是娶你當什麼兒婦的,就是讓你進門做小,你年紀還這麼小,又不是說不上好的,如何能給人做側房,還是人家談家好,至少年齡適當,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原來舅母是想讓她進談府的,爲什麼呢,爲着舅舅的仕途,還是單純不想看她更風光

    “難爲舅母替我着想,不過我年紀還小,說親的事不着急,我爹孃總是要回來給我做主的,您若實在覺着談家好,不如想辦法把阿瑤嫁過去啊。”

    沈令菡原是想要拿爹孃出來擋一擋,何秀秀要是回來,她舅母還能忌憚一二,卻實在小瞧了於氏的下作心思。

    於氏聽她這話,何秀秀這一二年的竟是要回來,如何還能淡定,若不趁着她回來前把令娘嫁出去,那豈非竹籃打水什麼好處也撈不着了

    遂當即喊道:“來人來人,快把令娘帶回府,不能讓她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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