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深知,毒蛭與施術者存在着緊密的聯繫,兩者距離越近,施術者對毒蛭的掌控力度更大,即便自己再怎麼壓制,對方也能輕易對他造成傷害。
恍悟過來,陸遙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不留神竟然着了對方的道。”
可他再定睛一看,那少年又沒了蹤影。
想來也是陸遙知道按現在流行的說法,這少年就是個脆皮,打一槍就跑纔是對方的手段。
“打算跟我玩貓和老鼠的遊戲嗎那就奉陪到底”嘀咕了一句,陸遙隨着許正峯步入鶴壽堂,一邊收拾着之前爭執時散亂的物品,一邊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周身。
有些羣衆並未離開,自發協助趙志和跟林成剛打掃起屋外來。
直到衆人把鶴壽堂裏外整理得差不多,許司苗才姍姍來遲。
在四個大男人臉上來回掃蕩,她俏臉帶着怨氣,說話都酸溜溜的:“我好像錯過一場好戲哦”
許司苗早早便去上學,家裏出了事,許正峯並沒有告知,但也不妨礙她從其他人那兒瞭解情況。
“哎呀真是場好戲。你沒看見李希梁和褚家那什麼,狗咬狗的場面。那真叫一個精彩”許正峯繪色繪畫地描述着,卻完全忽略了妹妹話中的含義。
“真的啊”許司苗神情稍霽,眼中也亮起豔羨的光。“那哥你怎麼都不叫我”
許正峯也是神經大條,說話沒過大腦:“我剛開始自己心裏都沒底呢叫你回來,那不是盡添亂嘛”
“我添亂那你又喊這神棍回來。難道我不是這鶴壽堂的人,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個剛來沒多久的人嗎”
許司苗面色又一黯,眼裏也似有霧氣散開來,好似一隻被人拋棄的家貓那般,令人我見猶憐。
看着她,陸遙才驀然發現,這個他自從來濱海之後總沒法看透的女孩,此時竟顯露出一些跡象來。
天庭有月華之光流轉,皎潔氣質籠罩周身,實屬百萬人中一遇的純陰之體。而耳根至下頰處卻隱含潮紅,這是證明她的大姨媽今天已經上門。
除此之外,陸遙仍舊看不透許司苗其他的,命數幾何、是否有劫盡皆無題。
這種現象,只有一個解釋。
醫者不自醫,術者不自定
醫生無法治癒自己和家人的疾病,因爲有所顧忌,不能客觀地進行辯證;
修習術數的人沒有判斷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人和事,皆因天道有所限制。
許司苗的情況,陸遙只能確定,她與自己之間存在着莫大的機緣。至於婚緣抑或福緣,便不得而知了。
陸遙怔怔地看着,許司苗察覺到目光,不由得丟給他一個氣悶的白眼:“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嗎”
“不,不是。是你長得像花,挺好看”
沒想到陸遙居然這麼難得,主動說出讚美的話來,許司苗俏臉兒羞赧,輕啐了一聲,扭頭小跑開去。
而此時,陸遙卻忽地想到萬相醫經裏,一個解決體內毒蛭的奇招。
“只是這方法,實在有點難以啓齒啊”他望着許司苗蝴蝶般的身影,咕噥道。
客人陸續進來,而後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大半個上午,鶴壽堂的幾個年輕人,都陷入到是這種似乎無休止的狀況中。別說許正峯倆兄妹抓藥忙瘋了,便是陸遙也看病看得眼花繚亂。
正要稍事休息,陸遙卻忽然感覺像大冬天裏被當頭澆了一潑涼水,整個人戰慄地坐直起身。
他警惕地看着不遠處的大門口,那裏還有客人在排隊,其中第三位是個流浪漢。
這人頭髮亂糟糟、衣服也很破爛,彎着腰,瞧骨架並不似成年人,渾身散發的陰寒氣息,陸遙坐在距離十步開外的問診臺後,都能清晰感受到。
p;陸遙笑了,也不着急:“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既然送上門來,我就好好招待招待”
開了藥方,將前面兩位送走,他等着少年慢悠悠坐到自己對面。
少年仍舊沒有擡頭,但這並不代表陸遙無法從其面相上得到一些訊息。
乾宮、坤宮雙角黯淡粗糙。自小父母雙亡
命宮深陷有愁雲。不日即亡
眉間兄弟宮藏納微小紅痣。呃這貨居然是個兄控的死基佬
陸遙真的很想笑,可還是憋住了,自顧翻閱着手上寫了藥方的小冊子,沒理會少年。
“誒怎麼回事呀”
“你倒是給小先生瞧瞧啊。”
“以爲自個黃花大閨女,不敢見人”
兩人就這麼對坐着,無視後頭排隊人們的催促,彷彿時間在他們周身凝固了一般。
好半晌,終於是少年沉不住氣,臉蛋憋紅,握拳的右手倏忽伸向陸遙。
瞥見那指縫間透出綠盈盈、蠕動着的活物,陸遙眼疾手快,一手扔了冊子,扣住少年的右腕,在對方放開手掌的剎那,他一手抄起身側茶杯便扣下去。
杯中滾燙茶水登時灑了一桌面,濺了一地。
然而陸遙在意的是,玻璃杯中,那條如同毛毛蟲模樣的東西。它被茶水燙得發出吱吱聲,在裏面不斷掙扎。
“這是什麼”陸遙皺着眉,有些拿不準。
少年擡頭,笑得很猥瑣:“你認爲呢。”
這時,許司苗聽到這邊的呼喊,望一眼,就去抓了抹布和拖把跑了過去。
她看見陸遙一側褲管上有灘溼漉漉的水漬,不由感到揪心:“沒事吧有沒有被燙到,還是去換條褲子吧真是的,怎麼搞得你”
體會到許司苗的關切,陸遙心頭暖洋洋的。看她還要拉開自己,來擦拭桌面,他連忙擺擺手。
“別擔心真沒什麼。這個客人有點特殊,你先下去吧”
許司苗還是疑惑地看着玻璃杯扣着的毛毛蟲,猶豫再三,發現陸遙擠眉弄眼地向自己示意,她才選擇離開。
並未從杯中感應到什麼氣機,陸遙頓時大呼上當:“這只是普通的毛毛蟲。你耍我”
“桀桀現在才發覺原來你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少年說着,左手從褲兜拿出來,抓出一團黑光,便要朝陸遙面門按來。
陸遙卻巋然不懼:“你儘管試試我敢保證,在你弄死我之前,我足夠有時間拉你當墊背的”
“你除了能說,偷偷搞些小手段。你還會什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之前故意扎的那兩針是什麼”
“是啊我只會誇誇其談。所以笨得只懂拿自己身體當媒介,轉移毒蛭進行壓制。而時至今日才知道,有種東西叫紅鉛”
聽到“紅鉛”,少年猶如聽到什麼忌諱,已逼近陸遙鼻子前的手掌動作一滯,隨後猛然縮了回去。
偏頭朝許司苗望了望,陸遙示意道:“你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又爲女子。難得一遇的九陰之體啊”
感覺眼皮直跳,少年死死地盯着許司苗。他竟這時才發現,這女孩身上有濃郁的煞氣,直壓得自己呼吸艱難。
“她保持着處子之身,今天又恰好是天葵降臨第一日。道法上有一言,物極必反九陰加天葵,實屬全陰之數”
“處子經血,正好是能破你所有蠱術的至陽之物。你要想死,我現在可以送你一程”
陸遙話才說完,少年便騰地站起,推跌了椅子,跳開去,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奪門而出。
他飛奔起來也是含胸駝背,活像一隻骨瘦如柴的老狗。
感受到人們向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陸遙無辜地聳聳肩:“這小孩實在太怕羞了我只是告訴他,年輕人不能經常左手右手慢動作地擼啊擼而已。”